得知秋雨婷与陆六等人出海的温子念,只觉心中咯噔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布袋重要吗?重要,对于温子念来说,确实很重要。
自打温子念有记忆以来,他就好似从未与秋雨婷口中的破烂布袋有过什么长时间的分别,甚至可以说从未分开。这布袋便好似温子念的影子,人在何处,布袋便在何处。
布袋虽破,可是它在温子念心中的位置,要远远超过他心心念念许久,换了无数方法这才从书生那里骗来的木剑浮萍。
在温子念的眼中,这小小布袋里,装着的不仅仅是各种名贵药草、奇异小短剑以及昔日戈壁之中夺取而来的两枚符石。
里面装着的还有温子念与书生在小乾坤杨柳树下的点点滴滴,还有书生亲笔写下的字。
尤其是心中两书楼轰然倒塌之后,他与书生的生活点滴,便只剩下一柄浮萍,一个布袋可以追忆。
所以从秋雨婷口中听见布袋被扔的噩耗,对温子念而言,无异于心中书楼再次崩塌,如何不让人心痛?
尽管如此,温子念一直记得书生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说世间得意最人间,他说天下间最为灵气浩荡的字,便是生。他还说一个人无论有多大的功绩,多高的修为,拥有多么千万年难得一遇的珍宝,都不是让世间人悍然送死的理由。每个人,都应当有选择的权利。
而且那布袋就真的是一个布袋,只是一个曾被书生执笔,亲手写下“方寸天地方寸心”的普通布袋,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等他找到书生的时候,叫他再写几个。
至于出海寻找布袋?!
开什么玩笑?难道她自己心里没点数,记不得自己丢在何处了?
她不记得,可是他知道啊!
“方寸天地方寸心”的心是什么心?那可是他温子念自己的心啊,他怎么可能感应不到布袋所在的位置?
正应为如此,温子念怕了。当他转身面向高达百余丈的浪花,心中的担忧害怕随着浪头的渐渐靠近攀升至顶峰。
他不知道巨浪之后的风景如何,也不知道一点白芒闪烁的天际会是如何,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不去,他便无颜面对他的师叔。
而书生也定然会后悔曾执笔写下的乾坤。
于是温子念猛然抬头,冷冷看着眼前与敢与山峰一较高矮的浪头,探手一抓,始终贴在背后寸步不离的浮萍划出一道圆弧,落在温子念手中。
轻轻一捏,已经暗淡无光的气血烈焰瞬间亮如骄阳,照得神临峰上的红白两老头下意识闭紧了双眼。照得刚刚落地的三人一阵头晕目眩,以手杵地,如两老头一般闭上双眼以此抵御强光的侵袭。
而随着众人眼帘的低垂,一道天地间绝无仅有的风景,深深烙印进老头们的心中。
他们看见,一株杨柳青翠欲滴,无尽柳丝轻轻摇曳。
当中似有万重青山,滔滔江水;似有无尽流传千古的浩然字符藏在片片柳叶当中。
甚至让人觉得,一条柳丝便是一卷典籍,一株杨柳刻下无尽的岁月悠悠。
温子念站在山巅,紧紧握着浮萍,舌抵上颚,眼帘微垂,一呼一吸牵引气息遍布周身,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发力,将浑身上下的气息凝聚于眉心。
一声嗡鸣,闪过白芒几许,温子念心神便已在柳树下,轻声呢喃。
“方寸天地方寸心,我心无界天地无边!”
老头们眼中的柳丝突然疯狂摇曳了起来,拖曳着虚无之境里的浩瀚元气如一挂银河落下。好似往昔圣贤于时间长河上游荡漾而起的涟漪,历经沧海桑田,时光流转至如今已是骇浪滔天。
紧接着,温子念猛然睁开双眼,一声轻斥,将浮萍一拧。
滔天海浪便随着这一拧悉数涌入浮萍当中,暗淡无光的浮萍随着元炁的涌入,遍布金光。当中似有一个个平凡的身影,或在窗前或在树下又或是在喧嚣闹市之中,捧着一卷书。
有人微笑,轻声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前宝剑血犹腥。”有人冷哼,漫不经心说:“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还有人微微摇头,轻声细语:“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
温子念默念“剑起!”
剑光起,杨柳树下,少年高高举起木剑,迎着百余丈的巨浪重重一斩。
一柄虚幻的长剑凭空而现,迎面将惊人的巨浪当头劈开。百余丈的水墙便在此刻被刻下一道巨大的剑痕,无边的海浪因此从中分开。
温子念见状,猛然一收,将浮萍横在身前,再由左及右狠狠一拉。
轰——
浮萍当中的元炁便在这一瞬间悉数迸发,朝着剑光劈开的痕迹如决堤之水,沿途所见一切,在这浩荡元炁之下化作漫天云雾。
温子念吐出一口浊气,再吞下一口纯粹的元炁,反手握住浮萍拧身朝前一掷,剑如离铉箭朝着大海极深处呼啸而去。
而温子念也在浮萍呼啸而起的瞬间,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长虹,稳稳当当落在浮萍之上。
一叶浮萍归大海。
待到云雾散去,神临峰上的五人茫然无措的望着祖洲两侧呼啸而过的巨浪,有些庆幸有些害怕又有些不敢置信,心中同时升起一个让人胆颤心惊的疑惑。
他,还是人吗?
人,真能如此?
离开祖洲神临峰的温子念,脚踩浮萍漂浮在海上,顺着心中若有若无的指引,化作一道白虹,朝着某个方向飞速靠近。
而穿过巨浪之后,温子念便发现,海浪的另一头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的惊天动地。脚下的蔚蓝的海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头顶的蔚蓝天空,干净得不染纤毫。
死一般的寂静。
定睛远眺,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道银白色的光圈沿着无边的海面四散而开,也不知道要何时,达到某处,巨浪才会渐渐消磨,变得安宁。
过了片刻,温子念突然止住身影,站在浮萍之上飘在海中,定睛远眺。
只见银白浪花的另一头,突然升起三枚明亮至极的星辰,挂在天际,相互牵引相互映照,垂下一道明亮至极的光幕,将无边的浪头拦在了某处,而让温子念感到惊讶的,并不是三枚白日里生起的星辰,也不是铜墙铁壁般的光幕。
而是星辰之后隐约可见的身影。他认得他也见过,那是一条威严、狰狞,浑身上下遍布岁月悠悠的金黄色巨龙!
那里叫做九州,那里叫做大威。
目睹一切的温子念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让温子念觉得热泪盈眶的同时,也让他有些惊奇,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触。
难道是因为他认识巨龙背后站着的宁景霄,难道是因为他曾走过三洲之地,又或者是因为他曾在扬州生活了数月?
也许,是他已经将九州当成自己的故乡吧。这样......好像也不错。
温子念轻轻笑了一声,迅速收敛心神感应着小布袋的位置,轻轻一震,浮萍便如一叶轻舟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寂静的海面。
又过了片刻,温子念终于来到布袋所在的位置,可是眼下的一幕,让他大皱眉头。
这里,依旧是海,一片寂静无声毫无涟漪的海。
可是那份若有若无的感应告诉他,曾被书生执笔写下“方寸天地方寸心”的布袋,就在此处,就在眼前。
难道感应也会出错?温子念赶紧否定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感觉或许会出错,可是小师叔留给他的感应,是绝无可能出错的。
就像在十万里大山之中,他若是迷路在茫茫山谷里了,他就只需要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黑漆漆的夜空当中,一定会有一枚星辰格外的显眼,他只需要跟着光走,他一定能够走到家门口的。
现在也是如此,虽说此刻闭眼所见的星辰稍显暗淡,光却一直都在,只不过天际的云彩遮蔽了些许光芒,可是光,一直都在。
然而眼下,抬头蔚蓝低头幽深,根本没有任何显得格格不入之物。
温子念见状,压下心头的些许烦躁,深深吸了口气,回忆着昔日种种。
忽然想到,与莫真出山之后重回十万里大山,他也曾按照书生留下的明灯,找寻家的方向。可是到了家门口,他便很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家的大门,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没了门,如何回家?
所以想来现在面对的,便类似于家门口的情景。
小布袋也确实在眼前,只不过两者之间,隔着的不是一堵墙,也不是一道栅栏。
而是一道时空壁垒,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时空壁垒,更别提什么开门关门的事情了。
所以摆在温子念面前的事情,就显得很简单了,他要找到大门所在,或者两个乾坤世界之间的壁垒,到时候开门或者拆门,便全在温子念一念之间了。
于是温子念开始琢磨这浩瀚乾坤中的洞天福地,如何能在同一天地中,演化不一样的乾坤。
最为熟悉的小乾坤,便是十万里大山两颗大树背后的故居了。哪儿种着一株神异非凡的杨柳,一间茅草屋一条小河,还有一片四季常青的草原。
只不过这家不算大,而且离开家的方法也不止其一,比如沿着小河逆流而上,爬上一挂瀑布之后,便是十万里大山。比如顺着小河而下,来到满是云雾的瀑布瀑布旁纵身一跃,也能走到十万里大山。
不过登堂入室和夺门而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温子念便曾想着逆着离家的方向,可不就是回家吗?
站到家门口的瀑布之上纵身一跃,摔的鼻青脸肿了也不见得到家,逆着瀑布而上,累成一条死狗也没见到杨柳依依的风景。
后来书生发现了,哭笑不得的说,洞天福地和大世界的联系,不是这么的简单,但也不复杂。因为洞天福地与世界的联系,便是模仿“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的说法。
想到此处的温子念,很是疑惑的蹲下身,捧起一汪海水,皱着眉头盯着手心当中的水,心头一震。
难不成有人借这无边海水,藏着一个苍茫世界了?
细细一想,还真有可能!比如林小曦的符石,不就是这么来的?
那么...好像可以开门。
(谢谢老铁们的票票,谢谢大佬们的收藏。不怕各位笑话,涨了几个收藏我硬是要乐个半宿,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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