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确定那个‘女巫’真的叫特莉丝?!”
克莱恩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向少女确认道。
爱丽丝失笑摇头: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我观察她都快有半个多月了,难道还会有错?”
“观察她半个多月……你观察她干什么?”克莱恩先是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行为逻辑,“等等,她是你之前在那个晚宴上遇到的‘女巫’,是魔女教派的一员?你打算通过她找到教派更上层的成员?”
到目前为止,包括值夜者在内的官方组织都一致认定,“教唆者”特里斯是隐秘组织灵知会的一员。因为他符合部分灵知会极端成员的表现,以消灭他人肉体为目标,热衷于制造如苜蓿案那样血腥的惨案。
但如果特里斯在变成特莉丝之后,参加过那个由魔女组织举办的庄园晚宴,曾和多名魔女共聚一堂,那只能说明一点!
他,不,她属于魔女教派!
当然,这个推断必须以爱丽丝提供了正确的消息和情报为前提,否则就是一纸空谈。
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爱丽丝透露给他知道的事,基本都是属实的……除了她恶趣味上涌、想要以戏弄他为乐趣的情况外,她还是比较靠谱的。
在克莱恩眼中还算靠谱的异世界魔女微笑着竖起食指,凑近唇角:
“那再补充一点信息好了。还记得你在晚宴途中遇上的那位雪伦夫人吗?就是差点强迫了你,还吓得你喵喵叫着找我求救的那位。”
“我什么时候喵喵叫过了!”克莱恩严肃抗议了她的不当用词。
我当时心中写满的明明都是卧槽……
不过关于雪伦夫人此人,克莱恩在后来也通过各方渠道打听了几番,最终成功锁定对方的真实身份——前霍伊男爵的遗孀,现任霍伊男爵的继母,据传是廷根市最知名最漂亮最受人追捧的寡妇。
嗯,关于她的花边新闻,大概多得需要耗费几整页的报纸来描述……
“雪伦夫人是一位‘欢愉’魔女,也正是她负责将特莉丝发展成为了魔女教派的新成员。”爱丽丝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去了解其中更为详细的情况,但顺着她们一定能找到魔女教派的高层……当然,除了特莉丝,我还挑选了另一名魔女作为观察对象,你也见过她,就是那位在晚宴开场时曾与……唔,那什么男爵一起致辞过的,碧翠斯夫人。”
克莱恩无言点头,表示对此并无意外。
“碧翠斯夫人直属于某位魔女教派的高层,那位高层魔女同样也和特莉丝有过接触,我初步估计她应该有序列5……甚至序列4的实力。”爱丽丝这么说道。
“如果特里……特莉丝的失踪和你说的这位高层魔女有关,那我担心自己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克莱恩表情严肃起来,一位可能有序列4实力的强者哪怕在黑夜女神教会内部,也应该是相当的高层了,和他这种才入职一个月的萌新值夜者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让他插手这种可能牵扯到高序列强者的博弈,岂不是白给么。
“不,我认为特莉丝的失踪不是那位高层魔女的手笔。”爱丽丝似乎相当肯定,摇头否定了他的假设,“能屏蔽我的观察手段,至少也会涉及到对灵魂……也就是你们神秘学定义上的精神体,会涉及对精神体的干扰和影响,而‘魔女’序列的非凡者显然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占卜家’是通过你们所谓的‘星灵体’,与灵界沟通获得指引和象征的寻人专家吧?所以我打算试试这种方法。”
她没有提及从镜中世界寻找的手段,在克莱恩想来,她应该还是在警惕那个叫乌洛琉斯的神秘人物。
略加思索后,克莱恩给出了一个偏于保守的回答。
“我不能承诺一定帮你找到她,但会尽力尝试。另外,特莉丝很可能是一位曾用名为‘特里斯’的男性,对他发出的通缉令至今还张贴在我们的办公处……所以,我也许会将这条消息通报给教会那边。”
前提是,队长没有质疑他给出的情报,平静接受了那么一个大男人突然就变成女装大佬的事实……不对,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叫对方女装大佬了,因为他似乎是真的变性成了女人!
还有,如何解释这个情报的来源也得好好斟酌一番……
“要借助官方组织的力量吗?我倒是没什么所谓。”爱丽丝甩着手中捻起的一缕发尾,神情显得有些散漫,“因为就我观察的情况来看,特莉丝只是一枚无自觉的弃子……如果你们能将她赶上绝路,我说不定还能提早接触到那些藏在幕后的魔女。”
这……不愧是比魔女还像魔女的黑心女人……
理智地压住自己吐槽的冲动,克莱恩轻吸一口气道:
“如果你要找人,那我需要用到与她相关的物品,最好是曾经长期随身携带或佩戴的贴身物品。”
他努力挑选了不那么奇怪的表达方式。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说什么一样,爱丽丝微笑着向他抛来一个密封好的透明玻璃瓶,细口窄身的瓶身内似晃荡着少量的暗红液体。
“我有她的头发和血液,当然,是他成为‘女巫’之后获取到的样本。”
克莱恩有心想要接住这支玻璃瓶,抬手准备去拿却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摔到地板上,骨碌碌向房间角落滚去。
“……有这些物品作为媒介足够了。”佯装无事地走到墙边拾起那支装有血液与几根发丝的透明小瓶后,克莱恩决定这次的占卜就在现实世界进行,就当是彻底消化完魔药的一次试手。
当然,习惯听从心之呼唤的克莱恩先是来到书桌前坐下,找出纸笔写下了起始的“占卜语句”:
“对‘女巫’特莉丝的占卜会导致我被高序列强者关注,遭遇危险。”
他全然无视了一旁爱丽丝仿佛欲言又止的眼神注视,淡定自若地取出黄水晶灵摆,迅速进入占卜状态的空灵宁静,在心中默念完七遍占卜语句,便感受到了银链被牵引拉扯的力量。
睁眼,只见黄水晶保持着平稳的逆时针旋转状态,稍稍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
克莱恩深知不能完全依赖于占卜得到的结果,自己充其量只是借助灵性力量窥见灵界投影下的一部分象征,于是谨慎地表示他需要一个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
“我准备采用梦境占卜……”
他正要礼貌地请她回客房等待一会,却见爱丽丝抬手于半空勾勒出未知语言的符文记号,轻松地构建完成了灵性之墙的封锁,而她本人则又施展了一个效果近似隐身的法术,身影轮廓逐渐如溶解般消散于空气中,只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尚未淡去,被捕捉进入他的感官。
“没事,你占卜你的,当我不存在就好。”
……行吧,就当她不存在。
克莱恩起身确认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坏心眼地躺到那张属于他的床上,这才终于爬上洁白柔软的床铺,放松身心尝试起了“梦境占卜法”。
在迷蒙、扭曲的世界里,他逐渐寻回对自我的认知,并发现他来到了一栋房屋外的花园中。
这栋房屋是常见的二层构造,外墙被漆刷成灰蓝色,一楼门窗紧闭,窗帘也被严实拉紧,二楼则有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房间内靠近窗边的布置,有衣帽架,也有梳妆台。
至于他脚下的花园和黑褐色泥土,整体都呈现着一种阴暗的破败感。
越是靠近房屋,这种死寂阴冷的感觉就越是明显,以至于房屋周围一圈的土地上没有生长有哪怕一朵花一棵草的生命。
花园外,似能够听到河流奔涌的声音。
视野蓦地一转,变得昏暗不明,克莱恩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这栋房屋门窗紧闭的一楼……
不,他此时正站在介于一楼和二楼中间的阶梯口,脚下被回荡于一层的不详气息无休止般地吹拂,一股比外界更明显、也更刺骨的阴冷向他袭来,就如同攫住活人气息的恶灵般叫人战栗。
勉强咬牙挺住这股异样的冰冷,克莱恩努力向散发出邪恶感觉的来源追溯而去,却只见到一个属于女性的窈窕身影跪在圆形的祭坛前,并令他产生了似有几分熟悉的灵性直觉。
还未等他看清那座邪恶祭台上供奉的事物,整个梦境就如破镜般碎裂,面前的模糊画面开始快速地消退、离他远去。
他就像每个被噩梦从熟睡中惊醒的人一样,猛地从床上坐起,后背都能感觉到隐约的汗湿。
“你看到了什么?”
爱丽丝不知从何时起解除了隐身,并移转了书桌座椅的朝向,安静地撑着下巴等待卜梦者醒来。
尽自己所能地平复了心情,克莱恩终于侧转过身体,坐在床沿嗓音略带着些沙哑感地开口回道:
“……我先是看到了一栋建在河边的房屋,房屋一共有两层,整体的外墙呈灰蓝色,一楼门窗紧闭,而屋外的花园看起来毫无生机,破败而阴冷。然后占卜的视野进入了房屋的一楼,我看到一个女性的背影,应该是特莉丝……她在,她在尝试某种黑魔法,或者该说黑巫术,并且搭建起了一个祭台,祭台的更多细节我没能看清,但那很可能属于某个隐秘的存在,甚至是……邪神!”
如果特莉丝真的属于魔女教派的新成员,她会供奉什么样的隐秘存在?除了“原初魔女”以外还能有哪位隐秘存在?
见鬼!若他真的看清了祭坛上的事物,是不是约等于直视了那位被认定为邪神的“原初魔女”?
这可比在占卜画面中看到魔女教派的高序列强者还恐怖得多!
就仿佛能读懂他心中所想一般,爱丽丝沉吟着轻点了一下头。
“唔,来自‘原初魔女’的干扰,也不算太意外的结果……”
“——你猜到了占卜的结果可能指向邪神,还让我来尝试?”克莱恩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
“这个嘛……”她恍若无事发生般地微笑起来,似要一语带过这个话题,“那么你打算把结果报告给值夜者那边吗?”
仅犹疑了不到一秒,克莱恩重重地点头:
“既然能被我占卜到,说明特莉丝还没有离开廷根市内。而那个仪式给我的感觉太过邪恶和不详,多半离不开血腥的献祭要素,就我在占卜中获得象征解读来看,恐怕已经有无辜者遇害了……绝对不能放任特莉丝继续进行这个仪式,要赶在被害范围扩大之前阻止她!”
但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没法直接向队长他们提供这个关键的情报……
说是线人报告?那根本经不起探究。
他唯一的线人就是疯人院的达斯特医生,一位无害的“观众”,而对方显然根本没和特莉丝这种会搞残忍血祭仪式的变态疯子接触过。
熟悉感……对了,梦境占卜时见到的那个背影,给了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顾不上一旁陷入沉默状态的魔女小姐,克莱恩一下站起,来到书桌旁,找出纸笔唰唰地写下“熟悉感的来源”,便捏紧白纸回到床边,倚着床头靠背重回朦胧迷幻的梦境世界。
只大约不到两分钟,他就睁开了眼。
他回忆起来了,他曾在现实里不止一次地偶遇过对方!
第一次是在“教唆者”特里斯追捕行动失败的当晚,他于铁十字街路口的某辆马车旁见到了一位圆润脸庞、气质温文甜美的姑娘,身体有不自然的颤抖;
第二次是在码头区的“恶龙酒吧”,他于地下交易市场再一次遇见这位黑发柔顺的姑娘,她穿着裙子,蹲下时用的却是叉开双腿的粗鲁姿势,看起来奇怪至极。
然而就算弄清了熟悉感的来源,克莱恩依旧没能想出什么委婉或直接提醒值夜者的好方法。
他想过匿名举报,考虑过让爱丽丝先找到那间布置有祭坛的房屋,然后在附近闹点事,将值夜者引过去……
当然,他也想象过只靠自己和魔女小姐两人,直接去把特莉丝给突突突了——嗯,他负责门外望风警戒,魔女小姐负责冲进去突突。
不过看她的表情……
瞄了霸占他书桌座椅的少女一眼,克莱恩觉得她不太像是会主动出手的样子。
“需要我来配合你吗?”爱丽丝好整以暇地支起双手,二人的立场几乎于顷刻之间互相置换,求助者变成了能施与援手的助力,而原先身为主动方的克莱恩则落入被动。
……今晚不该是她请求我帮忙吗?情况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腹诽归腹诽,某种名为良知和道德感的底线仍是促使着克莱恩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我可以匿名把关于特莉丝的情报投递给值夜者,只是得承担暴露的风险,而且也不能确定我的队友们会不会相信这条匿名举报,照着那上面给出的描述去寻找对应房屋……”
“明天下午,你会去占卜家俱乐部吗?我们伟大而勇敢的‘占卜家’,克莱恩·莫雷蒂先生?”
仿佛被她语气中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所感染,克莱恩隐隐把握到了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你能在那里找到我。”
“那么,请于明天下午签收您的女巫举报计划。”爱丽丝轻拍了两下手,身躯轻盈灵动地站直,“现在已经到了该说晚安的时间,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
克莱恩愣了一秒,旋即下意识地叫住迈开脚步就要离去的少女:
“……等等,之前说好的报酬呢?”
想白嫖?这绝对不行!
他还承担了可能目视那位“原初魔女”的风险,这难道不需要额外支付一点精神赔偿吗?
“嗯?报酬?你指的是哪个报酬?”
爱丽丝带着困惑的表情回头,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抬手于半空勾勒出复杂玄奥的符文。
只听耳畔隐约响起了镜面破碎般的清脆声响,似曾相识的一幕在克莱恩眼前上演,周身属于卧室房间的画面在眨眼间迸裂成数不清的、如同蛛网扩散的无形碎片,兀自褪色又淡去消失。
封锁房间的灵性之墙消失了,与此同时消散的,似乎还有一层更为神秘、更为隐秘的力量。
“你不用担心‘原初魔女’的问题,刚才我已经用镜中世界的一部分覆盖了我们所在的现实领域,祂的目光无法看穿,也无法抵达此处。至于,嗯,报酬……配合你完成举报,这难道不算报酬吗?”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而且这该死的魔女也太会偷换概念了吧!
克莱恩想要指责她的耍赖行为,但最后仍是只能委屈地、委婉地提出抗议:
“说好的等价交换原则呢……”
“原来在你心里,还是我的一个吻更有价值、更适合支付给你的占卜吗?”
说着令他脸红、令他想要连声摇头表示反对的话语,爱丽丝再次微笑起来,轻快地走近他的身侧,心情很好似的微微仰头,右手略显粗暴无礼地拽住了他的衬衣衣领。
“低头。”
鬼使神差地,克莱恩望着那两瓣一张一合的粉唇,心中竟没能升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直到她踮起脚尖,拨开他的碎发、在额前印下柔软而温暖的烙痕,他才听见了从自己胸膛中传出的剧烈声响。
扑通、扑通。
这是属于鲜活生命的悸动,是流淌在血管之中的本能,是亘古以来就不曾消退的渴望。
“好了,笨蛋,你就当是仅此一回、下不为例的友情附赠吧……晚安。”
她若无其事地松手,后退,再道别,表现一如往常。
“……晚安。”
直到房门被人轻轻带上,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克莱恩终于从无自觉的发呆状态恢复过来,并感受到了……
源自内心的深深悔意。
他不该接受她所谓的友情附赠。
因为一旦接受了它,那就好像一把世界上最锋利、最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他自欺欺人的保护外壳,切开了他曾表示人生无需爱情也能过得很好的口是心非,展露出位于最里层的……
他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事实。
——但。
她亲的位置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亲额头不应该是由男性向女性表达保护欲时的动作吗?
后悔过后,克莱恩躺回床上,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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