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清漓的反问,南小山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前……
他一变脸,这个大姐就哭哭啼啼的,现在怎么这样反常?
也就是狐疑了一瞬,南小山冷冷一笑,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明白了,你倒贴给了吴大顺!”
南小川忍不住了,“哥哥,你太过分了,姐夫的后事,我们没有出一点力,你这样说话,大姐会气哭的。”
记忆里,自家这个大姐一不顺心就哭哭啼啼没个完,所以南小川这样出声提醒。
再说了,南小山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啊,屯子里的人都知道自家大姐嫌弃吴大顺岁数大,甚至在拜天地时还撞了香案,所以,她手里即使有铜钱,也不会痛快地倒贴给吴大顺,更何况在回门日,吴大顺就没了。
南小山这样的言行,南小川觉得与村里的泼妇一样,动辄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出乎南小山和南小川的意料,南清漓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你们告诉我,南家是不是很缺钱?为什么缺钱?”
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南家就把十五岁的女儿嫁给三十多岁的吴大顺,这足以反应出南家缺钱。
鬼原主一听就哭起来,南清漓的耳朵深受荼毒啊,“缺钱就有理了?缺钱怎么不卖儿子啊?把小川卖进牙行,也能卖十两银子,太偏心了……呜呜!”
南清漓看出来了,原主平日还是更疼南小山一些嘛,所以虽然这么伤心啦,但是还希望父母卖掉的人是南小川,而不是南小山。
正因为她瞧着南家不像是那种拮据的家境,所以越发想知道答案。
南小山笑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笑起来,竟然有股子道貌岸然,老气横秋的味儿,“大姐,你这是明知故问,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听说吴大顺打制的首饰都在你手里,你要是真疼我的话,就都交给我!”
南清漓这才后知后觉,她的表现又明显异于原主了,赶紧剑走偏锋,自圆其说。
“你姐夫那十两银子的聘礼是从瑞伯伯那儿借的,而且操办他的后事,我又借了银钱,承诺如果谷雨前还不上,那些首饰就归瑞伯伯所有。”
鬼原主抹了一把眼泪,“你绝对不能给一个铜板儿,南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却连一个铜板儿的嫁妆也没有,坑死我了,我就是被南家人害死的,南家人都死光了才好。”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南清漓也断不清,她只清楚原主是被刘明珠掐死的,而前世的她也是个不幸运的孩子。
据奶奶说她生下来还没有满月,她妈抓到他爸劈腿的证据,两人就痛快地离了。
没有多久,她的父母各自重新组织了新的家庭,唯独她成了多余的人。
谈婚论嫁时,萧云翳问她家要多少彩礼钱,她笑笑说自己给自己做主,不要彩礼,只要一个爱她一辈子的萧云翳就足够了。
这边,南清漓还沉浸在甜甜的爱恋时光中,南小山却给她支了一招,“大姐,你可以偷偷把首饰给我,帮我们渡过难关,等到谷雨那天,如果瑞伯伯逼你还钱,你就假装撞墙寻短见,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真的逼死你一个寡妇!”
南清漓承认,这样做真的有效,文瑞的确不会将她逼到死路上,但是她的脸呢?
南小山想过她的脸吗?他大姐的脸虽然丑一点,但也是一张人脸啊,人活脸面树活皮,他大姐的脸就这么贱?
果然,鬼原主不爱听了,“南小山,你以为撞脑袋很舒服吗?你撞一个试试!你也有遇见难关的时候啊,你怎么不去死?你和南小川都去死啊!”
南小川眉头紧锁,抿唇不语,南清漓觉得真的没法和南小山好好聊家常了,她不搭理这个茬儿,“小山,小川,我和爹娘有话说!”
话落,南清漓见南小川望了一眼东屋,又探询似的望着长兄南小山。
伴随着鬼原主歇斯底里的鬼笑,南小山知道瞒不下去了,据实而说,“爹娘都没了,我们从你家回来时,爹娘都没了!”
果然,果然出事了!两条人命没了,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毕竟与原主的父母素昧平生,因此南清漓没有多少伤悲,倒是惊骇得厉害,不用多想,就是吴大顺惨死的那天,原主的父母也没了!怎么一下子就都没了?
南小川吧嗒掉泪,而南小山深埋着头,要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在这一瞬间,南清漓心里涩凝,一下子就成了孤儿,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刚才他应该是故意伪装世故而已。
“小山,钥匙呢?姐想看看爹娘!”
南清漓想了解原主父母的死因,也猜到东屋锁头的钥匙在南小山手里,所以径直望向他。
南小山身体一僵,但很快点点头,大步出了西屋,走过去,打开锁头,几人鱼贯而入。
屋里冷浸入骨,与院子里的温度差不多,土炉子,老木柜,梳妆盒等等简单陈设都蒙了一层细尘。
土炕上,炕头那儿,紧挨着,直挺挺地躺着两个,身上苫盖着陈旧的薄被。
孙兰娣看上去就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如果忽略南大柱一张脸枯瘦得几近皮包骨头,如果忽略夫妻俩额头上干涸的血洞,那么两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宁静。
南清漓轻叹,好好的两个人,究竟为什么就想不开而选择这样极端的死法?
平日,大姐看见一条稍微肥点的树虫,都会哭得一惊一乍,惊得鸡飞狗跳,而此刻,她平静得仿佛在端详荷包的花样……
大悲无声,大姐肯定就是这样的。
南小川这样想着,很想拍拍大姐的肩头,说句矫情的大废话,没事,还有他们兄弟俩,天塌不下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大姐是有夫家的女人,自己应当谨言慎行,最终这劝慰话也憋在了肚子里,心情异常沉郁。
爹娘不在了,这个家真的是塌了天,刚才自己还和哥哥争执应该由谁主持这个家。
真的是莫名其妙,他就是觉得自家大姐比其他人值得信任,能够撑起这个家。
“大姐,你到底给不给那些首饰?”南小山又蹦出了这么一句,
南清漓声音平静,“不给,不过我可以负责料理爹娘的后事。”
南小山默然片刻,手捂住了肚子,脸现痛苦状,“我肚子疼,我去趟茅厕。”
待南小山离开后,南清漓斟词酌句编话,“小川,姐这几天脑袋一直蒙蒙的,记性很不好,以前有些事儿就记不得了,爹娘为啥这么想不开啊?”
爹娘脑袋上撞开的血洞,大姐脑袋上狰狞的伤疤,可谓是触目惊心,南小川一瞬间鼻子酸涩到了极点。
一个大男孩禁不住又吧嗒落泪,鼻翼翕动着,竭力抑制着情绪,最终还是啜泣起来。
南清漓只好拿起一块抹布,擦拭着屋里的灰尘……哭吧,这么大的事儿,再不哭两声宣泄的话,人也会抑郁的。
而鬼原主盯着土炕上并排躺着的爹娘,蓦然鬼笑,南清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暗叹,她这是受大刺激了。
可鬼原主的一番话却听得南清漓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都看见了,南大柱先让小山和小川给你送鱼,然后趁着孙兰娣去茅厕时,就撞墙死了,孙兰娣回来后一看,嚎了一声,吐了几口血也撞墙死了,等我飞到吴大顺家时,看见小山和小川吃得挺香的,就没现身告诉你,我寻思着他俩看见了,最好是经不起打击,也死了算了,一家人都死得干干净净多好啊!”
南清漓深吸了一口气,由于原主父母一手买卖包办婚姻,深深伤害了原主,连带着她的脑回路也不正常了,自己若是计较她的胡言乱语,就也是个不正常的。
可是,原主父亲南大柱为什么要撞墙寻短见呢?
鬼原主鬼笑了几声,声音魅惑,“我知道你疑惑什么,如果你撞墙死了,变成我这样了,我就告诉你!”
南清漓淡淡扫了她一眼,走到炕头那儿,伸手扯起被子,苫盖住这夫妻俩的面部。
这时,南小川止住了哭泣……
一张青涩的少年脸已经是悲戚席卷,关于父亲南大柱的病情,南小川长话短说。
入秋后,南大柱突然染了一种怪病,再好的饭菜都是一吃就吐,他在家里养了几个月也不见好转,而且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试了不少江湖郎中的偏方都不管用,整个人日渐消瘦。
不久前,南家拿到吴大顺那十两银子的聘礼后,按照镇上张大夫开的药方抓药,一天一副药服用了一周,南大柱的呕吐症状就减轻了不少。
本来依着张大夫的意思,再继续服药一周,南大柱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再去镇上的药材铺抓药呢,何细腰来了,她盘腿坐在炕头上,唾沫星子飞溅着,各种有的没的训斥开了孙兰娣。
什么已经进了腊月天,也不懂得孝敬一下她这个婆婆,什么两个孙儿快考试啦,也不懂得给补补营养,什么儿子病了这么久,也不懂得找个好大夫看看,如此等等哔哔叨叨。
何细腰哔叨了大半天,孙兰娣一直不吭声,木讷老实的南大柱脑子一蒙,就把剩下的七两银子都交给了何细腰支配。
离开前,何细腰说得那个天花乱坠,她要留出来两个孙儿去省府考试的盘缠费用,还要给他们俩开小灶补身子,还要给南大柱找个好大夫看看,反正意思就是她一个铜板也不会浪费。
结果小兄弟俩在老宅子那边仅仅吃了一顿晚饭,就被南二柱媳妇白芦花撵回来。
孙兰娣眼见南大柱呕吐症状加重,而何细腰嘴里的好大夫连个影儿也没见着,她硬着头皮去老宅子找何细腰,但是对方却声称身子骨犯了各种老毛病,蒙被子里养病保老命呢,反正根本就不见她。
家里的铜板都凑起来也不够抓半副药,南大柱怄气不吃药了,就这样病情一天天加重,呕吐症状恶化成咳血。
说到这里,南小川又啜泣起来,南清漓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大致状况,她拍拍南小川的肩头,“小川,没事的,有姐在呢,爹娘已经没了,你和小山好生复习备考才是重中之重。”
专业知识素养不是摆设,南清漓猜测南大柱患了慢性胃炎,或者是胃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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