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叔嫂两人折返到那片树林时,太阳快到中天,南清漓试得乏了,提议休息片刻。
见南清漓喝了点水,小鹏将怀里揣的两个馒头拿出来,递过去一个,前者摇摇头,心底弱弱一念,好想吃软乎乎的面包,不想啃硬馒头啊!
“大嫂,洛掌柜只要六只熏鸡,你却买了十只生鸡,那剩下的四只做成了熏鸡,是我们自己吃吗?”
看着小鹏眼里满满都是对熏鸡的憧憬,南清漓依旧软不了心肠,“我们只能吃掉一只,剩下的三只用荷叶包了,放在院子里的大黑瓮中,等下次再送到落月居。”
狠狠地咬下来鸡肉,塞满嘴的大嚼大咽,想想就无比过瘾酣畅,但是大嫂身上背着那十一两银子的外债,还要赚出来南小山和南小川年后这轮考试的费用,小鹏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抱怨话换了词儿。
“大嫂,每只熏鸡才赚十文钱,真不如卖熏鸡架省事儿!”
是的,肥嘟嘟的熏鸡不能随便吃,而且还不怎么赚钱,这真够折磨人的。
南清漓不想瞒小鹏,“养护老卤汤不怎么费钱,不用每次都加调料,算下来每只生鸡最多也就是十文钱的调料费用,所以每只熏鸡可以赚六十多文。”
小鹏惊喜之余,又多了疑问,“大嫂,一只熏鸡可以赚六十多文,那比一颗翠红膏还赚钱吧?”
南清漓实话实说,“熏鸡毕竟是普通吃食,还不及翠红膏赚钱。”
话落,她蓦然想起来一个细节,唉,这熏鸡的买卖做不了多久……
南清漓记得前世自己做过一罐红卤,平时都是放在冰箱的冷冻室里保存着。
因为现在是寒冬腊月,所以老卤汤用过后只要放在院子里的阴凉处冷冻即可。
但是等到开春后,天气渐暖,老卤汤肯定会发酸而坏掉,那时就需要每次都熬新卤汤,味道不醇厚不说,而且成本涨了不少。
到那时费了老大的劲儿弄出来了熏鸡,一只却仅仅能赚十文钱,那还不如另谋发财之路。
因此南清漓笃定这买卖长久不了,看来,在这异世想要找个一劳永逸的赚钱法子还挺伤脑筋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片刻过后,叔嫂两人快步赶路,等回到屯子里时恰好就是午饭的点儿,大老远的就看见自家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恬淡美好得就似一幅画,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距离荆门越来越近,南清漓悠然一叹,不错,今天倒是难得的清静啊,一念未落定,吴金钗从一棵树后转出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吴金钗目光盈盈如水地盯着小鹏背上塞得满满当当的篓子,嗓音软得似棉花,“小鹏,你赚钱买啥啦?让我看看!”
嘴里说着话,她就绕到小鹏的后面,伸手去掀篓子上的破布,后者一个侧移,挪开了几尺远,“没啥好看的,都是我大嫂赚钱买的东西。”
吴金钗嗔恼地一跺脚,“大伯母,你就看着小鹏欺侮我!”
人精如南清漓心里呵呵的,如果吴金钗的视线是胶结在小鹏的俊脸上,那她真会高看吴金钗一眼,真会对吴金钗示好。
但是吴金钗和归榆花一个样儿,动不动就把爪子伸的老长,南清漓甚为鄙弃,“吴金钗,你比我还大一岁呐,别乱攀亲戚。”
说完,南清漓提步就走,小鹏紧随身后,吴金钗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嚷起来,“小鹏,在山上,你帮我挖了多少次野菜?你忘了?”
小鹏小脸阴沉沉的,一声也不吭,进了荆门后,南清漓语气不咸不淡,“小鹏,你和吴金钗,除了挖野菜,还有别的吗?”
小鹏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他记得清楚,吴金钗说过她父母希望她嫁给有金钗戴的富人家,而他连银钗也没有钱买。
南清漓正要说什么,南小川小跑着迎上来,接过去她手里沉甸甸的篮子,“大姐,小鹏,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下可以开饭啦!”
好吧,南小川这么热乎不要紧,南清漓一下忘记自己要说啥了。
进了东屋,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饭桌,南小山跨坐在炕沿边,显然是等待已久,见三人进来,也是脸现喜色,赶紧脱鞋盘腿坐好,眼巴巴地等着小雪派发碗和筷子。
“大嫂,我猜测这次比上次顺当,你们肯定能够赶回来吃午饭,还真被我猜到了。”
小雪兴冲冲的派发碗筷,从南清漓开始,最后一个是南小山,不过他也没有恼眉变脸,慢条斯理地吃起,多了几分书生的儒雅。
说到底南小山与另外三小只一样,都是十二岁的小孩子,只要不是太过分,南清漓就不会计较。
午饭后,小雪抢着洗刷碗筷,小鹏等三人也回屋歇息了。
南清漓倦意袭来,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可是没有多久她就被吵醒了。
蹭的一下,一股起床气蹿起来!
天知道她正做好梦呐,梦见萧云翳微笑着一步步走近,将她拢入怀里,俯首刚刚吻到她的额头,她还没有感受到他薄唇的温度,就被残忍地吵醒了。
南清漓抬手摸摸发痒的额头,刚好摸到那处疮痂,不,她一下子摸下来一块刚刚脱落的疮痂。
这时,外面又响起来那催命似的一嗓子,“南寡妇,你给我滚出来!”
小雪已经坐起来了,一脸惊慌状,“大嫂,是林梅,就是六子哥的媳妇儿。”
鬼原主隐在南清漓的影子里,打着呵欠,懒洋洋的语气里还带着幸灾乐祸,“就你一天的屁事最多,你咋不撞墙死了算了,不止是林梅一个人,又有好戏看了!”
是的,南清漓听出来脚步声很杂乱,而且小鹏和南小川在堂屋外已经与来人争执起来,不让她们进来。
南清漓赶紧下了炕,趿拉了鞋子,嘱咐小雪反锁门见机行事。
她刚出了东屋,就听到两声脆响,堂屋门随后被拉开,林梅和归榆花闯进来,小鹏和南小川都捂着脸颊紧随而入,显然是挨了巴掌。
刚才虽然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但是聪明如南清漓推测,小鹏是有功夫在身的,能同时打了他和南小川的,不是老干婆归榆花,而是林梅。
打了人后,林梅依旧气势咄咄逼人,金鱼眼瞪得老大,仿佛下一秒眼珠子会努到眼眶外,“南寡妇,你丈夫死了,凭啥让我丈夫帮忙打墓?”
鬼原主隐在南清漓的身影里,声音颤颤巍巍,娇娇懦懦的,“凭啥?因为吴大顺平时没少请文六斤他们喝酒吃肉,他们心里有愧疚,帮忙是应该的。”
南清漓不想提起吴大顺那个倒霉死鬼,而是希望可以用文瑞压住林梅,不过,她实在不想违心地喊这个凶女人一声嫂子。
“因为小鹏和小雪还小,瑞伯伯可怜我是个寡妇,就让六子哥,春生哥和文泽帮忙打墓。”
不等林梅再说什么,归榆花唯恐天下不乱,她将堂屋门拉开到最大,冲着荆门外嚷嚷起来。
“大家快看看,真稀罕死了,没见过南清漓这样狠心的女人,今天是我儿吴大顺头七回魂的日子,她竟然不烧纸,也不供酒菜,她赚的钱哪去了?肯定是家里养了野汉子!”
归榆花这一嗓子嚷出来,在荆门外看热闹的立即一窝蜂似的涌进了院子。
如果不是忌惮冲撞到吴大顺的凶魂,这些人就会闯进堂屋看看南清漓有没有烧纸供酒菜,屋里有没有藏着野汉子。
此刻,鬼原主瑟缩在南清漓的身影里,不敢动弹一下,她是一万个惧怕吴大顺的凶魂。
南清漓嗓音不高,但是耳朵不聋的人都可以听到……
“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亡夫,那我就表个态,第一,今天不是头七日,明天才是,
第二,明天虽是我亡夫的头七日,我也不会给亡夫烧纸供酒菜,因为我没有这个闲钱,我要攒钱还亡夫生前的欠债以及他的安葬费,还要养大小鹏和小雪。”
通情达理的人听了南清漓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买烧纸香烛,置办酒菜等等最少也要消耗一百多文,而南清漓还欠着文瑞那儿十一两银子呢,不过,他们暗暗为南清漓捏了一把汗,她这样做会惹恼吴大顺的凶魂啊!
甚至,瑟瑟发抖的鬼原主都出了声,娇懦如斯中透着一股子窝里横。
“你个没脑子的蠢女人,你这样会得罪吴屠夫的凶魂,他一恼怒就不去投胎了,就会缠着你不放,等到你哪天死了,他就会缠着我不放,你还不还外债我不管,养不养小鹏和小雪两个我也不管,但是明天你必须烧头七,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吝啬鬼归榆花暗暗掰开了手指,盘算着今天到底是不是吴大顺的头七日,林梅一对金鱼眼依旧瞪着南清漓,“你父母死了,为啥还让我丈夫帮忙打墓?”
南清漓据实而说,“因为小山和小川都是文弱书生没力气打墓,所以瑞伯伯……”
话未说完,南清漓就被林梅毫无预兆地扇了一耳光,她的身影里,鬼原主吓得嗓音都颤抖了,一如本人生前般娇懦不堪。
“你在林梅这儿装可怜没用,你赶紧说点软乎话,给她点好吃的,要么给她一两银子。”
南清漓心里一凝,本姑娘失去深爱的男友萧云翳,失去最亲的亲,奶奶,心灰意冷之余安安静静自个杀,命不该绝就穿越到这儿了,因为欠了两边的人情,不得不挑起两边的烂摊子,倚靠自身的弱项打拼生活,招谁惹谁啦?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与此同时,南清漓捕捉到小鹏和南小川一样样,无奈无助的愤然眼神,她懒得多想,扬手狠狠地回敬林梅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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