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四顺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睡懒觉,好吃懒做,不过你不打死我的话,我就会改掉这些毛病。”
南清漓望向了南小川,后者讪笑,“大姐,我平时不是待在家里温书做家务,就是待在私塾里,我真的不清楚吴四顺为人怎样。”
小鹏很识眼色的补充,实诚如斯,“大嫂,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还有别的恶习。”
南清漓心里一松,还好,这个吴四顺还没坏透了,还可以调教做人。
这边南清漓让小鹏带着吴四顺回屋里擦药酒,一团和气得就似一家人,另一边却是又一番情景。
周遭无风自荡,空气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十度似的,一道清朗玉润的好听嗓音乍起乍落,“又丑又如此不矜持,世间少有!”
跟班的听到主子如是点评,转头去看,只见树摇枝动,而人已经没了影儿。
他急匆匆遥遥一望,视野里仅留下银灰色一点,赶紧纵身一跃追过去,心里却炸了锅似的乱纷纷。
唉吆喂,主子你慢着点儿啊,小的赶不上你,可怎么保护你的安危啊?
没怎么见主子修炼,他这轻功却怎么越来越好?
等等……说南清漓又丑又不矜持?主子这是生气了,可怎么透着一股子直冲云霄的醋劲儿?
还是,还是仅仅是本跟班的错觉?
小鹏的屋子今天还没有烧炕,吴四顺趴在土炕的油布上,依旧可以感受到淡淡的土炕余温,整个人仿佛做梦似的。
南清漓将烧火棍拎回了东屋,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就似一个旋风刮过,好像卷走了什么,
“小雪,你中午忘了给翠叶姐煮两颗鸡蛋。”
小雪没想到南清漓会提起这个茬儿,“大嫂,翠叶姐半上午过来了一趟,我在炉子上给她煮了鸡蛋,你再上炕睡会儿吧!”
南清漓嗯着,却转身出屋,进了小鹏的屋子,吴四顺立即爬起来,半跪着,低眉顺眼,“夫人,奴才的伤不碍事,小鹏少爷擦过这次药酒后就不用再浪费药酒了。”
南清漓大大方方在炕沿边儿坐下,温声细气得与刚才挥着烧火棍时判若两人。
“吴小四儿,虽然你自愿卖身为奴,但是咱们家穷得很,没有那个买奴才的闲钱,所以麻烦你收起来这副奴才相,也就是说,这层关系不要宣扬出去,不然传到我耳朵里,马上就把你卖到镇上的南风馆。”
南清漓是个聪明人,这样既给了吴四顺脸面,也可以防止屯子里某些赖皮的惦记,毕竟低调做人在哪儿都适用。
吴四顺脑子够用,马上改了半跪着的姿势,盘腿而坐,“大嫂,遇见你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清漓心里一句话,遇见你真是本姑娘八辈子积攒下的晦气,“吴小四儿,少扯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属于戒赌瘾观察期,如果你敢再赌一次,不论输赢,我都会把你卖到南风馆!”
吴四顺讪笑,“大嫂,我的卖身契在你和文里正手里,我就是磨坊里的毛驴,只能乖乖拉磨,大嫂,如果我攒够了五两银子还给你,你会把那两份卖身契给我吗?”
不得不说,吴四顺这脑子的确转得够快,南清漓冷哼了声,“等你用正当手段赚了五两银子再说!”
虽然是这么含糊不清的一句,吴四顺却已经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已经有了现阶段的奋斗目标,那就是尽快赚够五两银子。
眼见南清漓起身离开,吴四顺狗腿地讨好她身后跟着的小雪,
“小雪,家里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你尽管吩咐我!”
没等小雪出声,南清漓说出了个脏活儿,“你休息一盏茶的时间后,把鸡肠子洗干净。”
南清漓刚踏出门槛,吴四顺的问题来了,“大嫂,我没洗过鸡肠子,你告诉我咋能洗干净。”
心里默默点了个赞,看来吴四顺的确有悔改之意,对她的话还是蛮上心的,这样想着,南清漓说了最简单的方法。
就是先粗略冲洗几遍鸡肠子,然后用剪刀剪开,放几把玉米面揉搓,冲洗,反复几次,直至没有异味为止。
其实用食盐也可以洗干净鸡肠子,但是这里的食盐与铁一样,都是官营专卖物资,价钱太贵了,能省则省。
黄昏时分,南清漓舒舒服服睡了个懒觉醒来后,没看见小雪,却听到了堂屋的低语声……
南小山抱怨吴四顺太没用了,快浪费了一担水,也没洗干净鸡肠子。
见吴四顺依旧在清洗,南小山又说如果吴四顺晚上想睡他那间屋里,那就在晚饭后生火烧炕。
吴四顺想着小鹏直接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屋里,立即表态说他已经答应了帮小鹏生火烧炕。
南小山再无聊兴,回自己屋里生火烧炕。
见南清漓推开门,站在自己跟前,吴四顺有些局促不安,面色讪讪,“大嫂,这个鸡肠子好像还有异味,我真没用。”
南清漓淡淡瞅了一眼,“可以了。”
吴四顺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自己不是个没用的就好,可是就当他擦干手,站起身来时,他的肠胃不争气地叽里咕噜一阵乱响,抗议似的。
吴四顺尴尬得要命,“大嫂,我喝了一瓢冷水,这肚子还响……丢死人了!”
南清漓不清楚吴四顺连着几顿连口水都没得喝,她还以为他洗鸡肠子洗的膈应了,就灌了一瓢冷水,此刻他肚子里这样造反,怕是腹泻的征兆。
真是个讨债的,做了这么点轻活儿而已,却引起腹泻,了,如果抓药,又得花一些铜板儿。
她倒是可以针灸止腹泻,可是她不敢保证吴四顺不出去乱嚷嚷,所以她笑呵呵的,“随我进屋来!”
然而,南清漓的灿烂笑容,吴四顺是真怕了,他低眉顺眼,“大嫂,你想打我出气尽管打,就别进屋里了。”
南清漓语气懒洋洋的,“爱进不进!”
最终,吴四顺任杀任剐地进了东屋,畏首畏尾地倚靠在门侧,随时准备夺门而逃似的。
土炉子上的铁锅里,热水翻腾起来漂亮的水花,南清漓去院子里取回来两个冻西红柿,剁碎后放进去,待酸味溢出来后打进去一个鸡蛋。
南清漓盛出来满满一大碗,放到了炕沿上,让吴四顺吃掉。
吴四顺受宠若惊,怔楞了片刻才端起了碗,风卷残云般,很快就送进了肚子里,连一丁点儿西红柿皮都没有剩下。
而且他放下碗后,直呼好吃,还能吃三大碗。南清漓太清楚这东西的寡淡味道了,与好吃真的沾不上边儿,可是当她洗刷锅碗时,吴四顺咧着嘴哭开了,哭得似个傻子,大有愈哭愈烈之势。
南清漓已经生着了灶火,吴四顺还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抽泣,她莫名火起,“吴小四儿,你给我闭嘴!你摸着良心想想,我南清漓对你好不好?”
这一群半大孩子里,就数吴四顺年龄大了,她没骂他,更没揍他,更没咋的他,可他却哭起来没个完。
他这哭声要是引来了小鹏和南氏小兄弟的围观,那几个指不定咋想她这个一家之主啊?
而且,在这个男尊女卑,男女之防意识极重的时代,她这个十五岁的小孀妇和她的前小叔共处一室,而且前小叔还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好像,极像她夺了他的初吻或者童,男身似的。
记得真切,前世闺蜜时常盯着手机,盯着男装秀视频里刚出道的青涩男模,她的眼神荡漾到膈应,还用一种久经沙场的口气各种评头论足,声称有缘撞上这个那个的话,就夺了对方的初吻和童,男身,然后发过去两个大红包。
原以为闺蜜也就是故作沧桑,故作玩世不恭,放荡不羁而已,重生一次再细细想来,闺蜜的种种言行举止昭示出一个标签,心机婊。
是的,闺蜜是心机婊,所以她可以不动声色地撬走自己的男友萧云翳,所以萧云翳刚刚给自己发了分手短信,她就在朋友圈应景的晒结婚证。
男友萧云翳的初吻在他告白时就给了自己,可是男友的清白还在吗?他被那个无耻的心机婊弄脏了吗?
心事沉沉如潮袭来,一时间南清漓火大的不行,真想将吴四顺一脚踹回吴家去。
“大嫂,你对我太好了……你对我最好!”吴四顺被南清漓一凶,终于止住了泪水,说得认真而小心。
南清漓用烧火棍扒拉着灶膛里的柴火,寻思吴四顺大概是怕自己揍他才说得这么违心,
“别来狗腿这套,你我又不熟,对你最好倒谈不上,只是你身为堂堂男儿,动辄就哭丧似的,我很看不起。”
吴四顺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情绪,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倒出来。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娘,不,她不是我娘了,你没看见那个老干婆有多狠,不管怎么说,我是她儿子啊,因为五两银子的赌债,她就往死里打我,连鸡毛掸子都打断了。”
南清漓语气淡淡,就事论事,“她那么狠打你不对,不过你赌钱也不占理。”
吴四顺讪笑着,“大嫂,你教训的是,我也想明白了,她撺掇我赌钱时,没把我当儿子,而是把我当成了赚钱工具,而大嫂你把我当人看,我就得戒掉赌瘾,好好做人。”
南清漓不咸不淡地哼了声,心里有了盘算,得尽快让吴小四儿试试赚钱有多难,那么他自己的血汗钱肯定就不舍得赌博,因为万一输了他会肉疼死。
南清漓到院子里的大黑瓮里拿了些馒头包子,放在笼屉里加热,后灶的锅里煮着小米粥。
饭香流溢,于是吴四顺更不想离开了,没话找话的聊,“大嫂,你给我打荷包蛋时,那个蛋怎么一下就沉下去了?”
南清漓不耐地横了眼吴四顺,就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可是她想了想,这个道理真的,真的不是很好解释啊!
可是如果不加解释,她这个一家之主以后如何以理服人。
南清漓想了想,反正家里那两个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也不在跟前,反正房梁上的鬼原主也听不懂,反正鬼原主即使说点什么,吴四顺也听不到。
于是,南清漓缓声如是解释,“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鸡蛋的密度大于水的密度,所以就不会浮在水面上,也就是说鸡蛋的重力大于水的浮力,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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