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风波乍起
听了杨继盛的话,周梦臣一阵沉默。
如果说,周梦臣对夏言一点怨言都没有,那才是怪事。
夏言对周梦臣又拉又捏的,周梦臣怎么可能,因为夏言一点点甜头又拉拢,而忘记当初的事情。只是周梦臣很清楚,自己与夏言的实力差距。即便是有些怨言也要压在肚子里面。
人生就是这样,岂能尽如人意。而今也只能想前看。
只是,这些私人恩怨。在天下大局之前,根本不止一提。
周梦臣对夏言再不满,对复套之事,也要坚持下去。
无他,沉没成本太多了。
说实话,当初如果没有提复套这个事情,也就罢了。为了复套这一件事情,已经投入了多少实力又本钱,曾铣已经将西北精兵聚集在一处,共六万精锐,数万辅兵,再加上大同山西的配合。可以说,大明九边主力集团已经完成了集结了。
各自在城堡在猫冬,只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大举北上了。
军队的集结调动,大军的后勤供给,等等都是钱。别的不说,周梦臣下面的军器监日以继夜的打造各种火炮,战车,兵器,源源不断的供给前线。即便周梦臣极力压缩,但是最少砸进去十几万两白银。
更不要说,大量粮食从北京运到大同,西北等地,耗损更是严重。
大军调动千里跋涉,对军队来说,也是一个负担。这年头调兵,可不是后世那么轻松写意,是要士卒一步步走过来的。
砸进去这么多人力物力,这么多人投入了多少精力,甚至压上了身家性命,而今说罢,就罢了?如何对上上下下交代,甚至在周梦臣看来,他宁肯大败一场,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
太伤军心士气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再打一战便是了,迟早能翻过局面。但是弄出这样一出事情,恐怕今后不管是军中,朝中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塞作战了。这影响太恶劣了。
甚至在这个局面下,周梦臣觉得夏言死不惜,好容易养起民心士气才是最重要的。
杨继盛似乎看出周梦臣的心思,说道:“周兄,此事牵连重大,不仅仅牵扯着我军器监上上下下的生计,还牵扯到朝廷大局,我听说,周兄在宫中颇有门路,可否为我解惑?”
的确,军器监的户部拨款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军器监能否生存下来,全部靠下面军队的采购。
只是周梦臣自己搞出的事情,军器监生产力增长了很多。甚至可以说,只有复套这样的大战,才能支持军器监马力全开。一旦不打仗了。局面就大不一样,军器监这一摊子,如何维持下去,就是周梦臣要面对的新问题了。
周梦臣苦笑说道:“我虽然常在宫中走动,但是如此军国大事,又怎么能知道?”
此刻,周梦臣的心也悬着。
似乎历史就在眼前发生了。他不知道自己所做所为,有没有改变历史。但历史上依稀的印象,让他内心之中有些不乐观。
杨继盛说道:“那拜托周兄,去宫中打听一二。”
周梦臣听了,叹息一声,说道:“这才是杨兄的想法吧?”随即看杨继盛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毕竟杨继盛为人方正。对周梦臣与宫中的亲密关系,其实有些微词的。他倒不是说周梦臣与皇帝之间的关系,而觉得周梦臣与很多太监关系亲密之极,有些太过了。
更不要说,托周梦臣以非正常渠道去打听消息了。
可见这一件事情,对杨继盛震撼之大。到了让他不得不从权的地步。
周梦臣也不为难杨继盛道:“你即便不说,我也要去宫中一趟的。这事情太大了一些。总要打听清楚才是。”
什么是国家大事,真正的国家大事,就是牵扯到几乎所有人的利益,想不关注都不行的事情。
周梦臣匆匆换了一身衣服,进了西苑。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立即见到皇帝,被藤祥拦住了,藤祥说道:“陛下,已经吩咐下去了,而今不见任何。周兄,你来的不是时候。”
这是周梦臣得到嘉靖宠信以来第一次,可见嘉靖也对这一件事情感到棘手之极。不得不专心面对。
只是周梦臣来都来了,就此无功而返,也有几分不甘心,说道:“藤兄,可是为了复套之事?”
藤祥说道:“是也不是。你的消息有些迟了,昨日还是兵部王尚书奏疏,而今却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弹劾曾铣与夏阁老,总之,好大的阵仗。听我一句劝,外廷怎么做都与我们不相干,你深得陛下宠信,这个时候就不要趟浑水了。快回去便是了。”
“今日还不知道一个什么章程?”
周梦臣说道:“藤兄,不是我不这要趟浑水,而是我已经在浑水之中。是躲不开的,我也没有想参与进去,就是打听一下消息而已。藤兄不透漏一下。”
藤祥左右看看,与周梦臣肩膀靠肩膀说道;“真要有什么消息,我能不给你说,只是而今真没有什么消息,皇爷还没有下定论的。不过,你也要是有心的话,可以等一等。这样的大事,皇爷定然要召集大臣商议,倒是我看看,能让你在里面混一个位置不成?”
“不过,还是我说的。只听,别参和,这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事情。”
周梦臣的身份其实很特殊,如果以他的本官军器监正,区区一个五品官,在北京也才有了上朝的资格而已。而嘉靖这样怕麻烦的皇帝,也不会召开大朝会决事,也就是说。
周梦臣根本没有资格列席这样决定朝廷的风向的核心会议。
当时周梦臣毕竟是嘉靖的宠臣,这个身份也给他很多打破常规的权力。
周梦臣立即说道:“多谢了。”
且不说,周梦臣在宫里等。其实这个时候,无数人都在等。
等嘉靖的决断。
嘉靖虽然倦政,但是大权从来没有旁落过,而今这种的军国大事,两位大学士正式翻脸的局面,也唯有嘉靖来做决断,谁都不行。
而今内阁之中,三个大学士都在自己的直房之中正襟危坐。夏言看样子,是按照往常一般,在批折子,只是效率很低下,每每笔悬纸上,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写什么。只能搁笔再读一遍,才能下笔。甚至往复再三。
如之前,批决如流的夏言。判如两人。
至于严嵩此刻。桌面之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笏板。
乃是象牙材质的,这就是大臣们上朝的时候拿着的,用来记事,提醒自己的。
严嵩而今面对面对空白的笏板。想写些什么,却发现写什么都不合适。恐怕到时候都要随机应变了。现在写什么都没有用。
至于张治更是坐不住。
在自己的值房之中来回踱步,他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实在不能。他根基浅薄,夏言与严嵩谁也得罪不起。上面大佬们的风暴,很可能将他给吹跑了。只是他想躲都躲不开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张治内心中生出一种不如归去的感觉。
仕途险恶。还不如归园田居的好。只是很快这个念头都被其他念头掩盖住了,重新陷入如何在这一场风波之中保全自身的思考之中。
在焦急等待之中的人,不仅仅内阁三人,各部尚书,都察御史,还有上奏言官等等。这些事情直接参与者再等,而风声已经传开了。下面很多不明就里,不知道内情大小官员也在等。
等嘉靖的决断。
而这个时候嘉靖再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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