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空青这一次跑车的地点比较远,以往都是在县城周边的城市,这次出发的时候才知道,居然去到了邻省的省会城市,淇城。
淇城靠海,人均生活水平都比本省高出不少。
肖空青把车停在运输点,盯着卸了货后,和同行师傅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街上的青年们穿着十分新潮,青年们穿着毛衣衬衫外面套皮衣,姑娘们穿着漂亮的灯芯绒裙子,上面是好看的碎花上衣,头发卷卷曲曲的一大团顶在头上。
肖空青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
他在街上转了两圈,最后走进了一家国营供销社。
这个供销社很大,一层是百货副食,二层是服装专卖。
肖空青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不多,售货员们无聊的靠在货架上打瞌睡聊闲天,听到脚步声纷纷打起精神来,一看却是个穿着黑棉袄一看就很穷酸的男人。
售货员们眼神在肖空青脸上身上转了两圈又移开了,若无其事的继续摸鱼。
肖空青也不在意,慢慢的沿着货架边走边看,最后停留在一件的确良衬衣和灯芯绒下裙的面前。
这件衬衣是按照苏联流行的“布拉吉”泡泡袖制作的上衣,袖子边上印着红色的小花。裙子是件棕色的灯芯绒下裙,腰间扎着松紧带,下摆长到小腿。
肖空青一眼就看上了这套衣服,他左右看了看,对最近的一位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把这两件衣服给我包起来,谢谢。”
售货员一愣,“哪两件?”
“那件的确良衬衣和那条棕色的裙子。”
售货员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的确良衬衣和棕色裙子?你确定要?这两件可不便宜。“
肖空青点头,“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售货员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肖空青,这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穿的衣服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没想到一出手竟然还挺舍得。
售货员正想着,一边伸手准备把那两件衣服取下来。
“等等!”
售货员正准备把这两件衣服包起来,就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看向出声的人,发现是最近他们二楼的常客,何思娜。
何思娜长着一张娃娃脸,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头发整整齐齐的梳成两条辫子,正皱着眉头看着这边。
"何小姐?您怎么来了?”售货员反应过来后很高兴的问道。
何思娜每隔四五天就会来这里一次,买上好几套衣服带走,虽然为人任性了点,但是售货员听说何思娜可是公安局长的女儿。
既然是千金小姐,那有点小姐脾气也不稀奇。
只要她经常来就行。
但是何思娜昨天才来过,按道理说不应该今天又来啊?
售货员有些不解的想道。
只见何思娜皱着眉头走过来,脚上的小羊皮高跟鞋走起路来咔哒咔哒的,她停在肖空青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从手包里拿出十五块钱。
“这件衣服是我先看上的,你拿着这钱换一套吧。”
肖空青挑了挑眉,“你先?”
何思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昨天就来了,不信你问她。”
她指着售货员,售货员忙不迭的点头,“是这样的,何小姐昨天就来过了。”
何思娜昨天的时候确实来了,但是她对这套衣服有些犹豫。
她长得不高,还是一副娃娃脸,就像个小孩子,根本撑不起这套衣服。
但是回家之后,何思娜左想又想,还是一直惦记着这套裙子,所以今天又跑了过来。
大不了就去找裁缝把衣服改小。
肖空青看她穿着和听她语气就知道,这女人应该家庭条件很不错,被宠爱着长大,所以说话做事都透露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高傲劲。
他懒得跟她纠缠。
但也不想把这套衣服拱手让人。
肖空青看了看裙子,“你穿这件不合适,这件裙子太长了,而你太矮,穿上之后不会好看。”
“你!”何思娜只觉得又羞又恼。
她最讨厌别人说她个子矮,才一直练习穿高跟鞋。
这个乡下人竟然直接说她矮!
肖空青指了指旁边一套碎花连衣裙,“你穿那个会好看。”
何思娜怒气冲冲的转头,她倒想要看看这个乡下人到底能指个什么货色!
一扭头发现,他指着得那件,是自己昨晚回家试过之后最喜欢也最好看的一条裙子。
何思娜呆了一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
虽然这个人说话很讨厌,但是他好像眼光还挺好的……
售货员拿着包好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两个人,“衣服包好了……你们……”
“给我吧,一共十五块钱是吗?”肖空青拿出十五块钱递给她,然后就要拿衣服。
售货员看了看何思娜,见她没有反对,便把衣服递给了肖空青。
肖空青拿着衣服转身下了楼。
运输队就在淇城待一个小时,他得赶快回去。
等何思娜回过神来就看到男人已经走了,她气愤的跺了下脚,“竟然说我矮!别让我再抓到你!”
说完就愤怒的离开了,剩下售货员有些依依不舍的嘟囔道,“别走啊,下次再让经理从服装厂要一件不就行了?”
她旁边另一个少女嗤笑出声,“你傻啊?你觉得何小姐还会再买一套一模一样的吗?”
售货员想想也是,叹了口气走到旁边去继续和小姐妹聊天。
肖空青回到车队的时候师傅已经在车上等他了,见他回来松了口气,“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车队都要出发了。”
肖空青笑了一下把手里的包仔细的放在旁边,师傅看着打趣道,“给媳妇儿买的东西?”
肖空青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点头,“嗯,给她买了条裙子。”
师傅笑呵呵的喝了口茶,“小年轻就是感情好啊。”
……
肖空青下了车和师傅说了一声就准备回家去,结果刚走了十几分钟,远远的就看到辛夷正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休息。
她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布兜子,可以看到里面放着毛线。
他神色舒展开,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辛夷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小腿,早知道昨天就不逞强非要把地都翻一遍了。
现在回去才走了一小会儿就累的不行。
正咕哝着,面前出现了一双解放胶鞋。
辛夷抬起头一看,肖空青正带着点笑意的看着她。
“你回来啦?”辛夷惊讶出声。
肖空青在她身边坐下,迟疑了一秒把布包塞进她怀里,又迟疑了一下伸手把辛夷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搓了搓手,轻轻的按捏起来。
“嘶……”辛夷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立刻把腿缩回来,但是又觉得那样太刻意太明显,只能不自在的抓住肖空青的胳膊,“你干什么?”
“不是腿酸?”肖空青疑惑的看着她,“我给你捏捏,就不那么酸了。”
辛夷看他眼神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肖空青见她手上力气放松,以为辛夷默许了自己的动作,于是又轻轻按捏起来。
力道正合适,腿上的不适感得到缓解,辛夷还真的有点不想推开他。
但是还是凭借自己最后一点意志力缩回了腿,“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肖空青站起来拍拍裤子,又对着辛夷伸出手,辛夷抓住了他的手腕,借力站起来。
肖空青见她站稳,就收回了手。
辛夷本想把怀里的东西还给他,可是看肖空青一副没有想着要接的样子,也就没有再提。
两个人默默的走回了家。
辛夷把包还给他,“你的东西。”
肖空青没接,“给你买的。”
辛夷惊讶道,“给我买的??”
肖空青示意她打开看看。
辛夷打开一看,是一件衬衣和一条裙子。
“哇!”
女人都喜欢漂亮衣服,辛夷自然也不例外,她拿起衣服比了比,脸上挂着笑容,“真好看。”
是真的好看,以她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一点也不夸张的好看。
有些轻复古的休闲。
肖空青看她笑得眼睛弯弯,唇角也不自觉跟着翘起来,“你喜欢就好,现在天气回暖了,过两天里面套一件毛衣,穿上就不冷了。”
辛夷听到他的话,发热的脑袋清醒了点。
这套衣服她真的很喜欢,但是要心安理得的收下,她又确实有些别扭。
听到肖空青说毛衣,辛夷狐疑的看着他,“你这是在提醒我赶紧给你织毛衣吗?”
“对啊,”肖空青大方的点头,“我怕你织完就夏天了。”
辛夷忍不住翻个白眼,回屋去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拿过来在他身上比了比,“别动,我看看小了没。”
比了半天,辛夷满意的收回手。
看来自己织毛衣的手艺还没丢。
辛夷把衣服收好,拿着毛衣织了两针想起来什么,“对了,最近村里忙着春耕,我在院子里开出一小片菜地,正好种点菜吃吃。”
村里的自留地种出来的菜并不够大家一起分,因此大家在家里偷偷种一点点菜,大队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听婶子说家里可以养鸡,你有空的时候就做两个鸡窝放在院子里,等我去婶子家抓几只鸡仔回来养。”
肖空青闲不下来,听辛夷这么说,站起来转了两圈,拿着斧子上山去了。
辛夷则带着小珠子去了孙婶子家里,抓了一只公的五只母的放进准备好的篮子。
小珠子蹲在门口聚精会神的往篮子里看,辛夷拍拍她,"怎么了?“
小珠子指了指里面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小鸡仔,“好小。”
“它们还是宝宝呢,”辛夷摸摸她的头,“等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小珠子眨眨眼睛,“那它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吃饱饱就会长大了。”辛夷也没养过鸡,并不知道一只小鸡多久会长大。
小珠子站起来,“那我去给它们捉小虫子!”
小丫头哒哒哒的跑远了。
辛夷笑了笑,做饭时候又笑不出来了。
肖空青扛着木头回来,看到辛夷的样子也有点好奇,“在想什么?”
“嗯?”辛夷回过神,“没什么。”
她看着肖空青的身影突然动作一顿,“空青,你......见过镇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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