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大多数人眼里相当严重,事实上也相当严重的事态。
就这样戛然而止,突兀地划上了句号。
以象尊者,青苍王,赤华王为首的古神子嗣,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血腥镇压下,直接吓破了胆,噤若寒蝉。
更是因为连他们无比崇敬的古神天象,都被江南断掉一足,大气儿也不敢出。
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有震天的欢呼声爆发!
巍峨的神舟虽然因为几番折腾而略显残破,但其上的人道修者们,却是振臂高呼!
“古神?”
“古神算得了什么?”
“也就图一乐罢了,还得是咱们江王爷,天下无双!”
“……”
在明媚的阳光的照耀下,此起彼伏的喧嚷喧嚷声回荡神舟,沐浴着古神天象的鲜血,气氛高涨。
而江南与三宿等人,在事情告一段落后,也相继离开了四层。
自今日起,神舟四层之上,便彻底成为了绝对的囚笼。
没有重兵把守,也没有冰冷的铁栏。
但就是那一条浅浅的剑痕,却让无数自诩天骄的古神子嗣,不敢有半点逾越。
这是,以雷蝠王的死和古神天象之伤所残留的余威。
没有人会怀疑,倘若古神子嗣中当真有人踏出禁区,那位行事如癫狂的镇西王,真会提剑将他们都斩了。
这件事后,神舟继续启航,但却并未按照原本的路线行进。
因为在江南与古神一战中,神舟舰体的外部,受损颇为严重。
虽然核心的阵法与中枢没有受到伤害,不会影响航行与防御。
但说白了,此行的目的乃是去与古神一脉签订契约。
倘若就这样驾着破破烂烂的神舟前往,那直接在面儿上就被压了一头。
更丢了整个人道的脸面。
所以三宿在商议过后,决定先在南荒的天机阁休整一番,修缮神州之后,再行出发。
这才偏离了航线。
.
距离那冲突的一日,已过去三天时间,巍峨的神舟也深入了南荒深处。
整个南荒浩瀚无垠,其中有一大半的区域都是穷山恶水的莽荒丛林,不见人烟。
无比庞大的浮空船舰,如同天神座驾一般,遮天蔽日,掠过天穹。
所过之处,庞大的灵气升腾运转之间,一切猛兽妖物,无不瑟瑟发抖。
偶尔,也会有刀口舔血的恶匪,见巍峨神州残破的外表后,心头异动。
但在看清了天机阁的标志以后,即便再凶恶的匪徒,也二话不说连夜扛着山头跑路了。
天机阁,积威万年,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再加上江南与戊光的存在,那些怀着异样心思的其他种族,也乖乖收敛了一切动作。
所以在整个航行的过程中,除了那一次与古神天象的冲突,神舟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而相比外界的平静,神州内部,却是变化颇大。
——与先前最大的区别,便是古神子嗣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浇没了。
对这一点体会最为直观的,便是镇守四至六层的人道守卫,和负责给古神子嗣送去膳食的侍者们了。
比如四层廊道之上,两名美艳侍女手里捧着空荡荡的托盘,正在窃窃私语,
“那些蛮子自从那一天过后,就变得客气多了!”
“嗯嗯,以前我每次给他们送饭,那眼神就好像要杀人一样……”
“但现在他们竟然会主动说谢谢了,眼睛也不敢乱瞟了,这可都要多亏了王爷呢……”
“……”
侍女交谈之间,与一队守卫擦肩而过。
守卫们听到俩小姑娘的对话,也是相视一笑。
确实,从那一天开始,那些古神子嗣都收敛了不少。
若是放在以前,那些行事霸道的古神子嗣,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甚至还有些吃饱了撑的家伙,主动挑衅,并以此为乐。
但在雷蝠死后,他们全都蔫了。
那些以前蹦跶得最欢的,如今见了守卫们,却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但守卫们不知晓的是,在他们刚通过的廊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三道身影正沉默地盯着桌上香气儿萦绕的家肴。
明明无比美味,但就是没有人去动那精致的碗筷。
这三人,正是当初见证了雷蝠之死的象尊者,青苍王,赤华王。
如今,象尊者白净的脸颊上,无比阴沉。
——即便已经过去了三日,他的内心,却仍难以释怀。
特别是每一次入睡以后,当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都会浮现江南那张寒意森森的剑。
宛如索命的厉鬼,让人寝食难安,带来愤怒,也带来……屈辱!
沉默中,象尊者摇了摇头,
“今日,还是不行——吾已超过三日,无法与主对话了。”
“你们二人呢?”
青苍王与赤华王对视一眼,前者耸了耸肩,亦是摇头,“都不行——不过你也知晓,吾与赤华的主都是不喜欢说话的类型,数月联系不上,也是正常。嗯……象尊,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或许只是天象大人在闭关恢复伤势……”
话未说完,象尊者狠狠瞪了他一眼,青苍王连摊了摊手,不再多说。
很显然,象尊者并不想听到古神天象被江南断了一足这件事。
这是他的伤疤,亦是耻辱。
“江南……”自象尊者齿缝中,蕴含着无比怨恨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
“象尊,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呢?”一旁的赤华王眼波流转之间,突然开口,打破了阴霾压抑的气氛。
象尊者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她。
仿若要吃人一般。
后者立刻露出一副哀怨之色,撇嘴道:“象尊,虽跑雷蝠死了,天象大人也伤了——但吾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作为人道英雄的镇西王,不仅怒而斩了雷蝠,更是伤了天象大人。”
“这,已经是足够的把柄了。”
这位身段妖娆的美艳女子咯咯笑道:“面对如此挑衅,不只是吾等身后的主,恐怕连真龙皇大人也难以容忍吧?”
“等这神舟一旦到达吾等之境域,他们要面临的将是万般神明的怒火。”
青苍王与白象王猛然一震。
接着便听赤华王露出奇异的笑容,仿若渴求,又仿若期待,如梦呓般喃喃道,
“或许,真龙皇大人会直接燃起战火,也说不一定呢……”
这一刻,象尊者与青苍王咽了咽口水,只觉口干舌燥。
.
同一时间,相比起神舟内气氛高涨的大多数人。
天枢长老等三宿,却是整日闭门不出,面容忧愁。
显然,他们要看得更远一些。
从江南出手斩了雷蝠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在脑子里推演到了可能得任何一种结局。
稍微好一点的——古神一脉会借此事发难,逼迫人道修改契约。
而最绝望的,便是战争。
古神一脉并不是没有能因为江南那赤裸裸打脸一般的举动,直接燃起人道与古神的战火——在这个人道最为脆弱的时期。
到了那时,就真的完犊子了。
这三千天里,天枢长老曾联系过一次十方上人。
但那位的意思也很明确,如今莫青山等一品无上境们,正到了疗伤的关键时期。
最早,怕是也要小半年的时间,才能出关。
那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几茬儿了。
这一次对话,彻底打碎了天枢长老的最后一丝幻想。
这一日,三宿房中,古拙的圆桌旁,坐着三位江南,江南,王淳允以及戊光,可儿也被江南带来,正在煮茶。
水壶咕噜咕噜之间,热气腾腾的白烟升腾之间,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房里。
但垂垂老矣的天枢长老却完全无心去感受,长叹了一声,
“此行,吾等怕是要成为人道的罪人啊……”
在他身旁,开阳长老也差不多——这老头儿因为三个日夜的冥思破局之法,眼中布满血丝,随时可能倒下来的模样。
另一边,因有口疾的玉衡长老无法发声,便取出一张羊皮纸,一顿写写画画过后,摆在桌上。
只见上面写着一段话,
“天枢,开阳,还有王将军,老朽认为江王爷并非如此鲁莽之人,他能干脆利落地斩杀雷蝠,又断了天象一足,相必是心头早已有了对策。”
众人看这玉衡长老的文字,浑身一震,无比期待地望向江南。
一旁为众人添茶的可儿,更是充满信任看着自家老。
王淳允看到这一幕,悄悄凑到她身边,“小可儿,你家老爷真有什么计划吗?”
小侍女甜甜一笑,脱口而出,“不知道!但可儿相信老爷!”
王淳允:“……”
这丫头没救了。
“江王爷,可是真如玉衡所说?”开阳长老轻咳一声。
江南愣了愣,自顾自道:“呃……实际上我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几番挣扎后才斩了雷蝠王的——当时,在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位神明。”
“其中一位说——杀了他。”
“哦?”王淳允露出饶有兴趣之色,“另一个怎么说?”
江南咂了咂嘴,“另一位说——好呀好呀。”
众人:“……?”
你在说尼玛呢?
(╯‵□′)╯︵┴─┴
见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江南连连摆手,
“玩笑,玩笑罢了——但请各位放心,我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有把握的。”
开阳长老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但也眉头微皱,“请问王爷……有何高明之计?”
说实话,他是有些不相信的。
三宿自然承认江南是天才,而且是那种一万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的天才——在修行之道上。
但论谋略与计策,他们自认不输任何人。
当然,不算开着全知全能挂的十方上人。
如今的局势并不复杂,甚至极其简单。
但越是简单,便越是纯粹,其中可供操作的余地便越是微小。
就目前人道与古神的局势来说,要将此事平息下去,完美地为人道与古神一脉的盟约拉下帷幕的可能可能性,近乎于无。
“嗯……”
江南沉吟片刻,却反问道:“开阳长老,如今让您最为头疼的问题是什么?”
开阳长老一愣,脱口而出,“自然是雷蝠王的死,还有古神天象的伤——这其中任何一件,都能成为古神一脉发难的借口。”
“虽然这极有可能便是他们本来的谋划,但如今事态已失去控制,特别是古神天象断了一足,这甚至是足以引起战争的借口。”
想到如今仍躺在神舟船舱中的雷蝠王的尸首与天象的断足,开阳长老就忍不住一阵头疼。
——回收这些东西,同样是江南的意思。
甚至为此,众人还争论了一番。
天枢长老认为这是更进一步的对古神的挑衅。
但在江南的坚持下,他们还是把那坠落到地上的天象断足收了回来。
万幸的是,这位王爷并没有疯狂到和江州玄武宴那时候一样,直接把象足分而食之,而是储存在船舱之中。
但大伙儿仍无法理解,这一行为有何意义。
天象断足的气血对人道修者有所裨益,这他们还能想通,但雷蝠王的尸首,那却是彻底的烫手山芋。
更是,古神子嗣遭到人道杀害的证据。
突然间,开阳长老脑中灵光一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王爷……您该不会是想把雷蝠王的尸首和天象的断足藏起来,然后来个死不认账吧?”
闻言,江南摆了摆手,“自然不会,那也太傻了。”
这时,众人才松了口气,静待着江南的下文。
只听这位年轻的王爷接着说道,
“既然雷蝠的死与天象的伤,是古神一脉发难的理由。”
“但,万一他们忘却了呢?”
“众所周知,古神一直在睡——或许漫长的岁月让他们脑袋昏昏沉沉,说不定会忘了有雷蝠王这么一个子嗣,也说不定就只记得古神天象原本只有三条腿?”
“到了那时,古神一脉又怎么会因为本就不存在的东西燃起战火呢?”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一片死寂。
倒不是因为江南的主意有多高明,而是因为……太离谱了。
离谱到只要是个神智健全的凡人,都不会说得出这种鬼话。
连一向自认行事混乱的王淳允,都傻眼了,一口茶差点儿直接喷对面天枢脸上……
他抹了抹嘴,“江兄,咱们要不然还是直接毁尸灭迹,然后死不认账吧?”
天枢长老也是望向江南,希望这又只是他的一个玩笑。
但很可惜,这位王爷似乎是认真的。
于是,连最为沉稳的玉衡长老都坐不住了。
他挥毫之间,在羊皮纸上写下一句话来,
“江王爷,老朽……不能理解。”
天枢长老也是抬起眼眸,摇头:“江王爷,方才之言,实在是有些……妄语了。”
何止妄语?
这踏马简直就是扯淡!
但凡说出这种鬼话的人不是曾经终结了天帝的镇西王,天枢早让人把他给扔下船了!
然而,面对众人的质疑,江南只是缓缓摇头,
“不,他们会忘记的。”
“正如诸位,也曾忘记了某些事物一样。”
“一切,都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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