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寂静。
即便如此情势危急之刻。
眼前的一幕也略显滑稽。
牧者脸色并不好看。
其中还带着一丝掩藏极深的惊愕。
大绣衣的声音缓缓响起,“夏阵,可不是源自你之法,若非要说,应当是习自天庭古阵。”
“不过是天庭用香火信仰驱动阵法,而此阵以大夏万民气运为基罢了。”
“万万百姓之气运,凝聚一处,成大夏之神明!连一品存在,也可瞬杀!”
“不受古老之约所束!”
说话之间,大阵也没有闲着。
无边金光汇聚而起,一尊以整个大夏为基的庞大半身虚影,缓缓抬起头颅。
它通体以金光铸就,背生四十九圈浩然神环,身绕八十一朵无薪之火!
其目为日月,撑起天地!
无比伟岸!
只是,这尊神明的面孔,模糊不清。
但眼见之人,仿佛都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面孔。
下一刻,这属于大夏的神明抬起巍峨的拳,带起地火水风无边灾劫,一拳又一拳轰向牧者。
后者再也不敢拖大,荡起无边黑暗,化作漆黑的洪流,迎向金光神明!
一次又一次恐怖的碰撞,于天穹之上掀起狂暴的风暴!
京城底下之人,只能看见天空弥漫黑金二色,相互倾轧!
天摇地动,浩浩荡荡!
牧者冷哼一声,
“天庭乃人道宿敌,为了对于我,竟不惜借敌人之法!也是符合尔等的卑劣秉性!”
面对嘲讽,大绣衣却是不以为意,
“人生来孱弱,但最擅长学习模仿。”
“远古时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此阵既为刀,能斩敌之刀,便是一口好刀,出处何妨?”
说话之间,无边黑暗与金光神明已经交战了无数次,战得风云碎裂,世间颤抖,天昏地暗!
而一开始还高高在上的牧者,如今却是隐隐落了下风!
夏阵以整个大夏子民为基。
数百年前,先人大兴工事,划分疆域为十道,没一道都是一条阵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夏子民的气运顺着十道,涌向京城地底汇聚。
以养神明!
只为今日,一朝爆发!
牧者冷酷的面容上,一丝深沉的怒意缓缓蓄积着。
他大喝一声,京城之下,无数黑暗军团便化作洪流冲天而起,涌入他的身体之内!
补全其所受伤势与损耗。
见这一幕,大绣衣冷笑一声,
“你也有资格指责人类卑劣?”
“这些傀儡,无数面前哪一尊不是活生生的生灵?”
“他们无比敬你,尊你,最后却落得神智湮灭的如此下场!”
“牧者,你才是最大的卑劣!”
这话一出,所闻之人,皆是大惊失色!
原来方才与他们厮杀的黑暗异形,竟是由远古的人类所炼化而成!
“我助人道推翻天庭,助人道立于上元之巅,取舍一点,有何不可?”
牧者声音冷酷,“你们人类不也是如此,饲养牛羊鸡鸭,最后不也是为了吮血食肉?”
“既然家禽如此,人类又为何不能如此?”
大绣衣不再多说,牧者不是人类,自然不会把人当做人来看。
在他眼中,人与待宰的家禽无一区别。
如此,便没有必要再说了。
这是立场的相峙。
有时候,立场不同,比滔天的仇恨更加彻底。
仇恨尚可化解,但立场不同,唯有……你死我活!
金光神明怒吼,其中仿佛又万民的声音!
双掌伸出,金光汇聚,对准牧者,悍然合拢!
誓要将其,一举灭杀!
隆隆轰鸣之间,仿佛天地相合,其中有雷霆明灭,天火浩荡!
牧者亦是展开领域,无尽的黑暗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凝聚成一漆黑的原点!
那原点之中,一切虚无,比之过多的虚冥还望空寂!
连光芒都无法进入其中!
落在众人眼中,就仿佛视野中缺失了一角!
这是他们连理解都难的力量!
下一刻,金色的双掌与漆黑的原点碰触在一起!
一切朽灭!
恐怖的余波无情地宣泄,充斥着整个法阵!
人们望着着灭世一般的天灾之景,被压迫在地上,难以动弹分毫!
他们身上三尺,有一层浓郁的金光覆盖!
大阵,在为无数禁卫与修者,抵挡毁灭的余波!
否则,在这开天辟地般的厮杀下,他们与整个京城,都将化作乌有!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金光神明略显黯淡,但那繁复的金色阵纹又涌动起来,整个大夏疆土,仿佛都是一震,无数气运顺着阵脉涌来,以作补充!
而反观牧者,却是浑身迸发细密的裂痕!
气息,也是愈发微弱!
“你败了!”
“远古的旧孽……终将被镇封于地底万丈!”
大绣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京城!
人道,胜了!
无数欢呼声,冲天而起!
牧者脸色无比难看。
他如今,远远非完整之姿。
仅是核心镇封于宗人府下罢了。
如今,他更是被这大阵封锁,无法调动阵外的黑暗力量。
所以面对汇聚了整个大夏之气运的夏阵,他斗不过!
但是……
牧者望向远方的皇宫,目中露出狰狞之色。
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其中!
“不得不承认,尔等布局百年,却是有所成效。”
“但……你们犯了一个大错!”
“那便是……留皇室血脉于此!”
江南脸色一变,急道:“大绣衣……”
却见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在身旁,正是大绣衣季柯!
他望着牧者冲向皇宫的背影,毫无慌乱之色,喃喃道,
“他以为他抓住了破绽。”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初六圣将他分尸后,他便为六圣刻下诅咒。”
“一丝力量潜藏在六圣的血脉之中,蛊惑他们的后代,夺舍其躯壳,意图借六圣后人之手解封。”
江南恍然大悟。
怪不得大夏皇室之人,下场皆不太好。
怪不得数十年前,先帝要释放牧者。
怪不得二皇子什么失踪后……会出现在宗人府!
原来,一切都是这牧者在其后做乱!
“而如今他伤势甚重,恰好帝血正浓的陛下又在皇宫,自然成了他的目标。”
大绣衣继续道,
“若是他占据了陛下的躯壳,以大夏万民气运为根基的夏阵,便无法镇压天子之身。”
“而我修儒道,来源于他,又无法伤他。”
“如此,他在大夏,便再无威胁。”
“啧,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一瞬间,江南看向大绣衣,只感觉浑身发冷。
他很清楚,一早便将诸多皇子送往大夏各地的煕元帝。
不可能不知晓自己乃是牧者的容器。
但他却在这关键时刻,留在夏宫之中。
——除非整个朝廷和煕元帝的脑子一起进了水,否则绝不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排除不可能,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大绣衣,你们这是……请君入瓮?!”
大绣衣望向远方巍峨的皇宫,脸上有惆怅与欣慰之色,
“牧者非人,他亦不知晓,人除了学习模仿,还极擅……诡计!”
紧接着,他看向江南,
“江南,继圣人以后,我的事也做完了。”
“接下来,便交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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