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的发问,只是合乎常理。
但古洛诚了解风国良办学的过程和初衷,自然不会有这个疑问,他给众人解释道:“国良先生亲自担任艺术学校的校长,从而辞去汇文的工作,其实情有可原。大家设想一下,教育可是国之大事,国良先生心怀天下,又怎么会拘泥于一个身份?一个职位?只要对教育事业有利,他当然不吝牺牲现有的虚名。”
古洛诚此时的表现,才恢复了‘包打听’的本色,他不停地发表着独到见解,“在我看来,艺术类的学校,还是由国良先生这样德高望重之人管理为好,毕竟北京人文荟萃,教师都是些桀骜不驯之辈,学员也都个性鲜明。若没有一位泰斗级的人物压阵,大家各自为政,学校可怎么办得下去?你们不清楚,这所艺术学校,乃是华夏第一所艺术类的大学,办起来千难万难。真难为了国良先生,他这么大年纪,却还要四处筹款,培养师资,制定教学大纲、拟定招生和教学计划。还有一件事情,你们肯定也不知道,国良先生创办艺术学校,资金匮乏,多亏北洋的冯先生,热心华夏的艺术事业,赞助了一大笔资金。”
冯先生做为北洋的大佬,柳之思原以为他只知擭取权力和利益,想不到也会资助办学,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有人资助,当然是好事,想来华夏艺术该当发扬广大,所以才有了冯先生的公益之举。”
“之思,你讲的对,华夏艺术肯定能发扬广大。”古洛诚颇有自信地说道,“国良先生乃是艺术界的核心人物,他在华夏开了一个先河,以后华夏的绘画人才,有了培养的摇篮。所有热心于华夏艺术发展之人,都应自觉维护国良先生的地位,才是国家之幸,民族之幸。”
古洛诚对风国良不吝赞美,柳之思心里暗自呵呵而笑。虽然方才古洛诚接连讲了一大通,却对他姐姐古洛真去艺术学校学习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让柳之思更增疑虑,古洛诚越是不讲古洛真的事情,柳之思越觉得里面有事情。为了引导古洛诚,柳之思问道:“洛诚,你们古家人,都有绘画的天份,你想不想专攻绘画,以后也去艺术学校学习呢?”
“我可没有天分,差的太远了。”古洛诚说道,“要讲绘画的天赋嘛,不是我有意称颂,克静若说是天下第二,美人敢称天下第一。眼下艺术学校创办伊始,正是人才紧缺之际,倘若克静有意,前去艺术学校任教,风国良先生就该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古洛诚把柳之思的话题,引到了李克静身上,从让克静学习转到了任教,再次避开了谈及他姐姐古洛真。
克静不知其中的原委,听闻古洛诚的话,忙说道:“我才不去任教呢!当个老师,整天上课,多乏味啊。”
克静没有否认自己的天赋,倒不是她不够谦虚,而是她认为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必要虚伪的谦虚一番。
另外,克静不喜欢太过热闹,虽然她是个外向的人,却因为习惯了自由自在,反感别人的约束,所以对任教一事,认为并不适合她。
古洛诚一直心慕克静,最想和她一起做些事情,以便日久生情,趁机问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或许咱们可以做同行呢!”
“我呀,你跟我肯定做不来同行的,因为我什么都不想做。”克静讲到这里,突然笑的灿如桃花,“以后,我就让克定和之思养着我,有大哥大嫂照顾,我只管饮茶作画,赏古玩,吹清风,望明月,做个闲云野鹤之人。”
“你可真会享受。”古洛诚问她,“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一个人,终生过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好吗?”李克静的态度,表现的还很坚定,“我觉得一个人就很好,逍遥自在的,少了无数的烦心事儿呢!”
“那是你现在觉得,人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是会改变的。”古洛诚不信克静一个女子,能够忍得了终生的寂寞。
他是一个食髓知味的人,但克静却没有尝过味道,自然还不懂其中妙处。
何况一个人过一辈子,就意味着彻底跳出饮食男女。
可饮食男女,乃人之大欲,克静身正常的女子,随着年龄增加,又岂能终生脱离?
洛诚提醒道,“克静,你眼下还小,自然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但人总会逐渐成熟,到时候,恐怕你的内心想静也静不下来,又岂能长期挨得寂寞生活。”
“你说我会内心不静吗?洛诚,你可别忘了,我的名字就叫克静,岂能不静?”李克静继续辩解着,虽然她也知道,古洛诚的话不无道理,但就是不想让古洛诚得意。
“看看,克静,你开始不讲理了吧。”古洛诚笑道,“名字可不是结果,比如武则天吧,你说她则过天吗?还有名叫‘不败’的人,就真能天下无敌,永远不败了?”
克静也知自己刚才讲的不妥,遂说道:“好,好,你这次讲的对,我能不能做到心静,我的名字证明不了,你赢了。”
她这样讲,隐含着对古洛诚劝说的不满,古洛诚自然听得出来。
“这不就结了嘛!”古洛诚因不想半途而废,继续说道,“所以呀,克静,你还是尽早寻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吧,否则,好男儿都被别人抢走,你将来后悔,可也晚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乃知冷知热的人,克静应该懂得珍惜,别总据他以千里之外。
克静毕竟是姑娘,有些话,不能似古洛诚这样,想说就说,李克定便替妹妹讲道:“洛诚,克静的终身大事,是我们李家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在提醒古洛诚,你已经收了通房丫鬟,这段时间,说不定又多了哪个女人,古洛诚,还是先把你自己管好了吧。
古洛诚和通房丫鬟的事情,李克定早就知晓,因为古洛诚不想让克静知道,哪里还敢再就此谈论下去,便说:“好,好,克静的事情,自然是克静做主,是你们做主。我只是好心好意地劝导两句,听与不听,全在于你们。”
古洛诚话讲的没错,只是他的神情暴露了底气的不足。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古洛诚对李克静的信心早已动摇。或者说,他屡屡遭受拒绝,在以为得不到李克静的爱情时,因为内心的痛苦无法排解,就选择了逃避,麻醉在和女子的缠绵之中。如今古洛诚回头再看,他的这种行为,与自甘堕落无异。
为此古洛诚有些自惭形秽,曾经,他在冷静之余,也暗恨过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忍过寂寞,坚持住初心?
最后他把自己的错误,归因在了可恶的肉体之上。认为是肉体带给他的欲望,推动他和别的女子越过了界线。
欲望是多么的难以抗拒,古洛诚的内心极其矛盾,一方面他享受肉体带给他的快乐。另一方面,他在放纵过后,又深恨肉体,总是能够生出层出不穷的欲望,在一次次满足过后,再次生出不得满足的期待。这期待让他百爪挠心,让他坐卧不宁,非欲满足而后快。正因为有了肉体的欲望,才把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让他面对克静时,再也没有当初的坦然。只因他认为在和丫鬟放纵之后,他已经堕落了,再也配不上他心中的女神,再也不配谈及伟大的爱情。他岂能不恨肉体,因为肉体,才是他堕落的罪魁祸首嘛。
好在克静还不知他的作为,倘若全然知晓的话,会如何看他?他口口声声说爱着克静,又叫克静如何能相信他的话。
古洛诚还是不太了解克静,尽管他认为自己堕落了,可因为舍不得对克静的爱,所以还抱着早晚能打动克静的想法。
柳之思则不同,她深知克静是个宁缺毋滥之人,就算古洛诚千方百计,对克静死缠烂打,只要克静不爱,谁也休想让克静接受古洛诚。古洛诚不论如何,也打动不了克静的芳心,与其让古洛诚吊死在克静这颗大树上,还不如让他另寻伴侣。
柳之思言念即此,劝慰古洛诚说:“洛诚,你先不要着急。你的好意,我想克定、克静会心领的。但是话说回来,在这个是世界上,有一些人,总能保持住初心,而不是随波逐流。这一点,我们做为凡人,是需要去学习的,我想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柳之思是在委婉的劝古洛诚,别对克静抱有任何幻想了,克静不会改变初心,就算你再努力,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以群分,洛诚和克静并非同一类人,即便阴差阳错,勉强走到一起,也是离心离德,莫如不在一起的更好。
“我明白了。”古洛诚对此何尝不懂,只是他心里喜欢克静,总是忍不住就去想克静。
因而古洛诚越想克制,却越发地相思泛滥。他是因为太爱克静了,所以才舍不得断掉那一丝的念想,断掉和克静偶尔来往的可能,“我以后只在心中留着克静的位置,只要克静愿意,我就会随叫随到。”
柳之思说道:“古洛诚,该讲的话,我都已经讲过,我也不再拦着你,只是奉劝你一句,你要真想对克静有所表示,就得来点实际行动,才能让克静相信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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