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定能感受到陆宛的痛苦,觉得应该好好陪着她,但又不好提出陪她进去,毕竟已经天晚,孤男寡女的,怕陆宛觉得不方便。
“陆宛,回家吧。”李克定提醒她。
是要进去,否则还能去哪里?
陆宛侧头看向李克定,见他没有要告辞的意思,便邀请道:“克定,你也进去吧,陪我坐一会儿。”
“好的。”李克定正有此意,赶紧顺水推舟。
李克定上前敲门,仆人见到陆宛站在李克定身侧,忙开门相迎。
二人到在内宅,进入陆宛的房间。
落座后,陆宛刚吩咐丫鬟,让她上茶来,就有人来相请,说是二奶奶让她过去一趟。
陆宛怀着满腹的疑问、委屈和不满,她要向母亲问个明白,或者是讨个说法。让李克定先坐,陆宛径自来在母亲殷皎皎的房间。
母女见面,殷皎皎一眼便发现女儿的反常,陆宛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怨忿。
她并未多想,因为她更关心的不是陆宛的情绪,所以没等陆宛说话,开口问道:“宛儿,刚才陪你回来的人,是谁呢?”
陆宛直接承认说:“是李克定,河间李家的大少爷。”
“你们?”殷皎皎疑惑的看着陆宛,问道,“宛儿,虽然你们已经定亲,但是还未成亲,这层关系,你可要分清楚。”
陆宛明白母亲的意思,定是带李克定进入房间,母亲放心不下,这才相问。“您放心吧。我们之间不会那样的,而且,我们定亲的事情,以后也不再算数。”
“你胡说什么?”殷皎皎责问道,“定亲的事情,岂能当做儿戏,你可不要乱讲。”
陆宛本来最看重这门亲事,也曾暗自庆幸,能够嫁给李克定,真是前世有缘。可结果呢,一段甜蜜的感情,化成一枚难以下咽的苦果,一枚让她不得不囫囵吞下,却梗在她心,永远不会消化的苦果。但面对母亲,她能讲什么,故做轻松的说道:“我不会儿戏的,您放心吧。至于我的婚事,我自己心理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殷皎皎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情,心中暗叹一声,女儿大了,再由不得娘,便没有纠缠下去,问陆宛说:“你今天去了哪里?”
陆宛已经估计到,母亲必是已然知晓自己的行踪,她不必隐瞒,反而能借机把事情挑明,看母亲怎么解释。“我放学后去了医院,见到一位老人,号称玉潭钓叟。”
“你去见了他?”殷皎皎揉搓着两只手,隐藏着内心的焦虑,“也好,见见也好。”
殷夫人的神情,已经把答案告诉了陆宛,小泽和典家三姨太说的没错,母亲就是玉潭钓叟的女儿,她问道:“母亲,他是我的外祖父吗?”
殷皎皎顿感为难,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但她不能否认,只好先承认下来,“是的,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是您的亲生父亲,那我的亲生父亲呢?到底是谁?”陆宛借着话题,毫不客气,问出了她的疑问。
“哎!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殷皎皎不敢直视女儿,目光从陆宛的脸上移开,“宛儿,你长大了,我应该让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姓典,名叫典俊凡。”
陆宛的疑问一一得到了证实,她的心猛然一沉,机械的问道:“真的是他?这是为什么,您告诉我。”
“宛儿,我知道你一定很恼火,很沮丧,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母亲吧,不要怨恨你的亲生父亲,他很爱你,只是他不能认你。”殷皎皎痛苦地用手抓着心口,强忍着多年的委屈,不无担忧地说,“现在他的状况堪忧,怕是遭了暗算,命不长久,所以我才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你,只希望你能去看看他,毕竟他是你的生父。”
“他快要死了吗?”陆宛惊讶的问道。虽然典俊凡得了重病,但陆宛没有想到,会干系到生死,更没又想过,典俊凡会遭人暗算。
“是的。”殷皎皎一脸沮丧,无奈地说:“我想他活不长了。”
母亲面色痛苦,对典俊凡很是关心,陆宛心中忽生不忍。毕竟她是自己的母亲,做为女儿,就算陆宛对母亲有天大的不满,也不忍看到她的痛苦,陆宛问道:“母亲,关于我的身世,二爷知道吗?”
陆宛采用了委婉的问法,没有将陆不危称为父亲,而是叫他二爷,因为她现在有两个父亲了,在母亲面前,她不知该怎么称呼。
殷皎皎点点头说:“嗯,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陆宛还要再问时,殷皎皎却打断了她,“宛儿,你不要再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陆宛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母亲,您想过没有,我既然不姓陆,就算二爷不计较,可我们母女,还有何颜面待在陆家?”
“宛儿!”殷皎皎打住了她,态度坚定的说,“你记住了,你是陆家的二小姐,永远都是。”
陆宛有些崩溃,歇斯底里地说道:“可是,我根本就不姓陆。”
“这不重要!宛儿,你听我讲。”殷皎皎一边哄劝陆宛,一边解释,“当初我嫁入陆家之时,你祖母夜梦我会生下一位仙子,因此你祖父祖母对你视若珍宝。后来,你祖父问过玄一大师,玄一大师告诫你祖父,陆家将来会有灭门大难,能够拯救陆家的,只有你一人。所以十七年来,陆家上下,包括陆不危,都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他们对你抱着特殊的希望,即便他们知晓了内情,也巴不得能把你蒙在鼓里,让你认为是陆家的骨肉,将来好拯救陆家。”
殷皎皎话语中透着对陆家人的鄙夷,陆宛自幼便以为自己姓陆,已经根深蒂固,岂容母亲贬低陆家人,她劝阻道:“您别说了,无论如何,是咱们对不起二爷,对不起陆家。”
“好了,宛儿。”殷皎皎语气和缓下来,她不想和陆宛争执,说道,“这些年来,典俊凡先后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存在了花旗银行,足够你用上几辈子。宛儿,你明天去看看典俊凡吧,不管你认不认他,他真的很爱你。”
“我。。”陆宛本想拒绝不去,可母亲殷切的目光,让她拒绝的话,却无法说不出口来。
到在今天这个地步,殷皎皎知道典俊凡命不长久,盼着陆宛能和他父女相认。可陆宛的犹豫,让殷皎皎不得不再行劝导,“宛儿,典俊凡是一个将死之人,做为你的生身父亲,你忍心不去见一见他吗?我和他二十年的情义,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你是我的女儿,就算是娘求你了,替我去见他一面吧。”
殷皎皎讲到这里,已是两眼蕴泪,悲咽难止,若不是担心外面丫鬟听到,恐怕早已痛哭失声。
陆宛心软了,她不能看着母亲伤心欲绝,答应道:“好的,我去见他,这两天就去。”
“好宛儿,我就知道你最明事理。”殷皎皎感到了欣慰,她还有事情要思考,便说,“我这里没有别的事,你回房去吧,千万不要耍的太晚,记得早些休息。”
殷皎皎是在委婉提醒,让陆宛和李克定相处,注意分寸,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宜时间太长。
陆宛听得懂,她微微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却最后问道:“母亲,外祖父那边,您打算怎么办?”
“你外祖父生性懒散,把我自幼便过继出去了。”殷皎皎内心虽然波澜迭起,神色却很平静地说:“几十年来,他一个人四处逍遥,还混了个玉潭钓叟的绰号,我本来心中恨他,可听闻他住进医院,还是不免替他担忧。不过,你放心吧,我会让人关注他,照看他,不会让他老来无依。”
“嗯。”陆宛和殷雨老先生没有什么接触,谈不上感情,只是不想让他一个老人家,晚年没有着落。
殷皎皎心事重重,陆宛不愿打扰,加上她也一肚子的郁闷,起身告辞,“母亲,我回房间去了,您也早些休息。”
从母亲那里回来,陆宛身心俱疲。她瘫坐在椅子上,腰都有些挺不起来。如今的境遇,让陆宛感觉,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自幼生活的陆家,和她再也不能融为一体,这让陆宛无法接受。
是母亲把她带来了陆家,她恨母亲吗?却不能恨,母亲定然有她的苦衷。
陆宛疲惫地说:“克定,我好累,真想躺下来。”
李克定怕她不方便,遂站起身说:“要不,你去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你别走,我要你陪陪我。”陆宛也从椅子上起身,拉过李克定的手,轻声说,“我不让你走。”
说着话,陆宛带他进入内室,“你坐这儿吧。”陆宛拉着他坐在床头,她自己和衣而卧,闭上了秋水也似的眼眸。
李克定帮她把鞋子脱掉,听陆宛还在说:“克定,你等我睡着以后,再悄悄离开,好不好。”
“你睡吧,我陪着你,我不走。”李克定此时真想拥她入怀,好好给他安慰,可是他不能,因为二人不再是情侣了。
陆宛头痛得厉害,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她哪里能睡得着。
她把李克定的手侧身抱在怀中,请求说:“你给我讲个故事,我想听故事。”
陆宛眼角蕴泪,李克定一阵心酸,低下身来,用另一只手抚摸陆宛的秀发,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陆宛感觉到温暖。
他暗暗发着誓,我一定要让陆宛幸福,要让她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讲故事嘛,这个简单,我这就给你讲。”李克定故意用轻松的语气答应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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