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剑西和李克定说了一会子话,去一旁寻找铁匠和木匠,三人似早就相识一般,不知谈论些什么。
便在此时,秦宙带着灵果前来吊唁,秦家的挽联是:‘人而鬼也,鞭尸三百贾似道;死犹生乎,悲歌一曲赵炳南。’
鞭尸三百贾似道,秦家因为无法明写,鞭尸三百的应该是岳擒虎,似他那样的人,活着也是害人的鬼。可惜赵炳南,大好男儿,却生在乱世,正义难以伸张,只能选择和岳擒虎同归于尽,时也,命也?
灵果没参加过外人的丧礼,今日过来,不过是为了见见梅子。
她和李克定略略说了两句话,便问道:“梅子呢,怎么不见他和你一起?”
李克定知道灵果不懂丧葬之礼,只跟她讲:“梅子在灵堂之中,你进去吧,自然会见到。”
灵果便拽着秦宙进入灵堂,一眼瞥见梅子身着重孝,跪在灵旁。
看梅子面色憔悴,眼睛哭的有些红肿,灵果不由一阵难过。
她随着秦宙向赵炳南的灵柩鞠躬施礼后,来在梅子身前。
梅子依然跪谢二人,灵果便俯下身来,轻声对梅子说:“你也别太难过了。”
只说了一句话,却不知再讲些什么,看梅子神色哀伤,不由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秦宙便说:“灵果,你看你,咱们是来安慰梅子少爷,让他节哀的,你怎么还这样呢。”
“就是。”灵果心怀坦荡,说话不似普通女子,她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梅子,我们先到外面去了,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我一定要看着你好好吃饭。”
秦宙和梅子又道一声节哀,和灵果先走出灵堂。
李克定和二人说了几句话,安排二人到后边休息。
刚一转身,就看柳之思和锦瑟扶着一位年已六旬的老人,脚步缓慢地走了过来。李克定心知老人必是柳之思的外祖父柳胤,急忙上前施礼说:“老人家好,李克定见过老人家。”
“快免礼吧,你就是李克定,不错,不错。”柳胤趁机仔细打量李克定一番,夸奖两句,又连着咳了几声。
“老人家,您既然身体有恙,就别亲自过来了。”李克定搀住柳胤,锦瑟退到一旁。
“不能不来。”柳胤仰头望着灵堂说道,“赵炳南是条汉子,我心里敬重,必须给他施礼,送他最后一程。”
柳之思和李克定搀扶柳胤,慢慢踏着台阶,柳胤身体很是虚弱,一步一喘息。
三人步入了灵堂,柳胤鞠躬后,吩咐柳之思说:“之思,你代我给赵先生磕几个头。”
柳之思便盈盈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梅子叩头跪谢。
柳之思站起身形,扶着柳胤向梅子道过节哀,缓步走出。
柳胤身体不适,不宜久留,柳之思对李克定说:“我要先送老人家回去休息,等安顿好,再过来找你。”
“你还是照顾老人家吧,这边如果忙不开,我就分派人去请你。”李克定看柳胤的状态,不免替柳之思担心,怕她过度劳累。
“嗯,我要照顾外祖父,也许分不开身。”柳之思说着,扶柳胤出灵堂,到在阶前。
锦瑟叫上孙勿空,二人上前来,锦瑟替下柳之思,扶住柳胤,慢慢往大门外走去。
李克定悄声问柳之思:“外祖父怎么突然病了?”
“这两三日,总是感到胸闷,去医院看了,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开了些药,让回家静养。”柳之思回答道。
“我明天去看望老人家。”李克定本不宜离开,可他担心柳之思。
柳之思知他心意,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等你忙过这阵儿,再去也是一样。”
李克定刚见到柳之思,又要看她匆匆离去,心中感到些许失落。
“我走了,你去忙你的吧。”柳之思说完,赶上柳胤,一行人上车走了。
李克定看她香车远去,这才回来。
之后,古洛诚代表古家、陆宪和陆宛兄妹代表陆家,也过来吊唁,李克定便忙着招呼。
洛诚凡事总爱比别人多打听,他详细询问了赵炳南的事情,向来乐天的古洛诚,不断咳声叹气。
尽管李克定不喜欢见到陆宪,但人家好意前来,也要热情招呼。陆宛跟在陆宪身旁,脚步轻快,体态轻盈。因当着陆宪的面,二人不好多说话,只相互点头,稍加问候。
看着陆宛离开的背影,李克定突然觉出了一种陌生。这种陌生感来的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就在寒假的时候,二人还曾亲热相拥。那时的他们,内心是无间的。刚才二人相视,陆宛似秋水般的眼眸中,漾着一皱波纹,这波纹让李克定感到了距离。陆宛和他似乎有了一层隔阂,这隔阂来源于哪里呢?
也许是长时间不曾紧密接触了吧,李克定自我安慰道,都怪我不好,没能常去陪她,或者她在心里对我是埋怨的。
丧礼隆重,人来人往,都怀着崇敬之心。
反观岳家那边,情况大异,除陆家这样的亲戚外,左邻右舍,亲朋故旧,再无一人登门。
唯有陈子龙是个例外,他得知消息,一早便赶了过来,看岳如恒一身孝服,更增俏丽,心知机会难得,帮着里外张罗。
岳家一众下人基本走光,又无人帮衬,人手不足,陈子龙便从汇文大学找来他的同学,大家帮忙,总算能够支棱的开。
此种情景,让陈子龙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贫在闹市无人问’的滋味,他在心里再次发誓,绝不能甘居人下,一定活出个富贵人生。
岳如海手上刚刚卖掉宅子的钱,因为还债,所剩不多,丧礼和葬礼便不再讲究,一切能简则简。
岳如恒对此倒不觉什么,人固有一死嘛!即便丧葬之礼,孔子也讲过,与其奢华铺张,不如真心悲戚。她性情淡漠,但岳擒虎毕竟是生父,难免哀伤。幸有陈子龙在身边安慰,总算有些依靠。
岳家在停灵三日之后,便草草将岳擒虎下葬了。
梅子为赵炳南停灵七日,入土后,岳家这边恰为岳擒虎过完头七,祭奠结束,陈子龙依然大献殷勤,送岳如恒回到她住的小院儿。
岳如恒换下孝服,整整妆容,来到厅中。这些日子,陈子龙日日陪伴岳如恒,事事帮忙料理,岳如恒很是感动,便再次向陈子龙道谢。
“咱们之间,何必言谢。”陈子龙因她刚刚丧父,不好玩笑,又知岳家已经拮据,好在他刚得了古鉴荫的钱,正好用在岳如恒身上,只说道:“如恒,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讲,千万别客气。”
“我这里也不用什么,你不用为我费心。”岳如恒不善钱财算计,淡淡地说道。
陈子龙打定主意,先给岳如恒一些关心,从怀中拿出一张300元的银票,递给岳如恒说:“我看你三哥那边忙,怕是顾不上你,这个你先拿着用。”
岳如恒手里还略略有一些,虽然撑不了多久,却不好拿陈子龙的钱,推辞说:“不用的,你还是收起来吧。”
陈子龙趁机抓住岳如恒的手,将银票塞给她,温柔地说道:“拿着吧。”
岳如恒的手被他捉住不放,面上一红,忙抽出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陈子龙心中暗笑,便说:“如恒,这几日你都不曾好好休息,今天先睡个好觉吧。”
说完,要扶岳如恒起身,岳如恒忙又闪避。
陈子龙笑道:“那你去躺下吧,我看着你躺下就回去。”
岳如恒见他体贴,心中七上八下,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去躺,说道:“我过会儿再去,你也回吧,这几天,你忙里忙外的,也没休息好过。”
“我没事儿的,你不用管我,去休息你的就是,我看你都憔悴了,很心疼的,你听话,现在就去吧。”陈子龙只盯着她,见她依然不动。又加了一句:“我在这里坐会儿就回去了,你还是不用管我。”
岳如恒被他看的觉得坐立不安,便说:“那好吧,你自己随便坐,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了。”
“还送什么,你快去吧。”陈子龙又要来扶她。
岳如恒忙躲开,轻声说:“我这就去。”
看着岳如恒进房休息,陈子龙在外坐着饮茶。
顺手翻翻岳如恒的书籍,却读不进去,便斜靠在椅子上,困了一觉。
待到快至晚间时分,陈子龙醒来,轻声唤过丫鬟清涟,给了她些钱,吩咐捡小姐喜欢的酒菜点一些过来。
清涟出去,陈子龙研好墨,拿起纸笔,很快就画好了一幅岳如恒的美人图。
左右端详,暗自赞叹,岳如恒生得可是真美。
便又在下面题了一行小字:‘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索寞,还掩故人扉。’
这首诗是唐代大诗人孟浩然写的,陈子龙摘录在此,想用它来撩动岳如恒的心扉。
清涟将酒菜买来时,陈子龙让她去叫醒小姐。
岳如恒连日不得休息,这一觉睡的很沉,清涟叫她时,恰也醒了。略做洗漱,出来看陈子龙还在,心中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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