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童玉在宫门验明身份,脚步轻松走进深宫。皇城墙与内宫墙之间还有长长的一段甬道要走。高高的围墙,坚硬的石板路,却见不到几个人影。唯有墙后传来齐刷刷的卫兵脚步声,才能让人感觉到这里还有一股人气儿。
这时内宫大门处一个锦衣太监走出,童玉连忙快走几步,行礼道:“小宝哥吉祥。”
“怎才走到这里,皇后已等你多时了。”
“这次带来两个,走快了怕挤到。”
这次进宫送雪凝脂,童玉倒不是很紧张,因为没啥秘密任务,都是苏御交代的一些小事。
经常送雪凝脂,宫里人已见惯。可是每次都要经过御膳房这一关,结果两块蛋糕被黄太监戳得稀巴烂,试吃多口,才送到皇帝和皇后面前。
由于黄太监这次下手太重,食物品相全无。皇帝大倒胃口,一生气不吃了。派人把黄太监一顿臭骂,可是骂过之后也没把黄太监怎么样。而黄太监扬言,下次会继续戳,而且一次比一次严格。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也不知皇帝作何感想。
童玉早就听说,这黄太监曾是天赐皇帝屋里的。从天赐皇帝出生那天起,黄太监就在身旁。皇帝的心也是肉长的,虽然黄太监多次忤逆,可皇帝不忍心把他推出去砍了。但除了黄太监,宫里就再没人敢忤逆皇帝。大内总管犁万堂也不行。
据童玉观察,皇宫里的太监也有派别之分,大体分为四伙,四大领头太监平起平坐。大内总管司礼掌印犁万堂,御膳监黄太硬,东宫掌印吕石,御马监洪盾。其中洪盾最为神秘,至今为止童玉就没看见过这个人。
听曹小宝说,前几日挨了洪盾一个嘴巴,把他牙都打松了。曹小宝愤恨,正准备去宫外找人教训洪盾家属。一打听才知道,洪盾一个亲戚也没有。曹小宝报仇无门,恨得牙根痒痒。
“呦!那洪盾这么厉害呢?”童玉惊奇道:“听说小宝哥哥也是个高手哩,怎的被他打到?”
曹小宝懊恼:“你太小看这帮老太监了。太监一代代更替,他们能留下来,哪个不是千挑万选?都说犁万堂是当世第一个高手,你以为其他三个是吃干饭的?才不是哩,那洪盾隐藏得好深,我都看走眼了,没想到他的一巴掌打来,我连躲的机会都没有。我觉得他不在犁万堂之下。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厉害,吕石的死也不会惹得皇后震怒。龙啸天竟然能剑劈吕石,可见其人武功高到什么程度。所以,这次皇后让我把哥哥请来。”
“你哥?江湖上哪位大侠?”
“以前我都不肯说的,不过现在已经明了,不妨告诉你。”
“小宝哥快说哩。”
“当世第一剑客,卿吹雪。”言语间,小太监与有荣焉,摇头晃脑。
童玉眨眨眼,竖起大拇指,赞道:“难怪小宝哥也这般厉害,原来是剑客世家。”
曹小宝美滋滋,乐得合不拢嘴,似乎已经把洪盾打他的那巴掌给忘了。而他也不说洪盾为什么打他。既然小太监要动用江湖手段报复老太监,八成是这事没敢去找皇后为他撑腰。既然不敢说,大体不是什么好事。童玉乖巧,也不讨人嫌深问。
——
见过皇后,童玉走出宫来,上了苏御的车。
“娘娘说了,张密办事令人失望。只打算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搞不好与万长槊之间的关系,就换人。”
苏御笑了笑:“张密的位置算是稳了。”
童玉眨眨眼:“郡马爷为何如此说?”
“当差,‘能力’是一方面,‘站队’是另外一方面。张密既然选择‘站队’,他就要一站到底。虽然与万长槊骂架很不体面,可他的表现已被皇后看到。在皇后眼里,他的行为就是在表达忠心。我想皇后会召见他一次,这次见面之后,张密就不用再如此表演。他与万长槊的关系也会缓和许多。从此他给万长槊三分面子,而万长槊也能给他行些方便。”
“哦……”
苏御揉了揉脖子:“张密从一名皇城行走侍卫变成太监,并且表现不俗,可他依然未能获得皇后的绝对信任。虽然后来皇后安排他在锦衣卫当督查使,只能算是对他不俗表现的一种奖励,还算不上是皇后心腹人。可现在不同了。形势变了。将来张密就是锦衣卫三小营的秘密指挥使,实际掌权人。”
“那郡马爷您呢?”
“我?”苏御想了想,突然笑了,本想说:“我又不是太监,我跟他争什么?”可是童玉也是太监,这话说出来未免伤人,于是改口道:“我是锦衣卫监察御史,我有我的责任和权力,我处处维护张密,他会感激我。而我不需要这条上升通道,所以与张密之间没有官路矛盾。我只是希望能‘借用’神策营,私下里我办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张密不会阻挠的。”
童玉个子不高,坐在车板上仰望苏御,半晌才道:“花听风和仡濮逊的事,小的也与皇后说了。可是皇后看起来有些犹豫。听皇后口气,倒是希望把他们安排到锦衣卫当中,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甚合适。”
闻言,苏御皱眉:“那皇后有何打算?”
“皇后没与小的说,她还说,希望郡马爷想想办法。”
“让我想办法?”
“嗯,娘娘是这样话说的。”
苏御觉得皇后在挖坑。按理说皇后想安排两个人并不难,洛阳城大小衙门有的是,从哪儿还不挤出两个缺儿来?只要把这两个人安排进体制,还不是随她调用。比如那仡濮逊,安排到县里当武差,再命他参与锦衣卫侦破蛊案,这不也是合情合理?
苏御摇了摇头:“这是要拉我下水。可在国公爷没表态之前,我不能过深参与。其实我现在已经陷得挺深了。以前国公爷在家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大司马远赴边疆,我还是老实本分一些才好。”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打算回家与唐灵儿说说。郡主不是最喜欢坦诚相待麽。去与她坦诚坦诚。
没去北市,只是在清化坊金银铺买了些小饰品,带回家中。
回到家,却得知郡主并不在家,于是调转马头去东南角纺织厂工地。见唐灵儿站在高处,比比划划的。
其实她不懂建筑,不过自从上次厂房倒塌之后,严重刺激到了她。她埋头苦学,还经常与家族里的一些老工建师探讨,据说也掌握了一些知识要领。
看唐灵儿忙碌的样子,苏御突然想笑。
这妮子真是一个超级女强人,恨不得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这是要把自己累死的节奏。
唐灵儿与几名老工建师讨论图纸,讨论半天也没见改动什么,随后她回到车里。刚上车,就见到苏御站在一旁,正微笑看着她。大城郡主难得脸上泛起一抹真诚笑意,邀请苏御上车。
苏御把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秘密事说给唐灵儿听,唐灵儿并不显得惊讶,只是最后总结一句:“难怪你整日忙碌,可这些事大体与唐家无关的。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抓紧去孟家办事。现在我们与粮米商会谈判陷入僵局,与孟家有很大关系。”
“我心里有数。”
“那你打算何时再去孟家?”唐灵儿想了想:“我看也没必要再拖下去。下次我与你一起去。想必能一次成事。”
“那咱们下午就去。”
“那好,我回家准备一下。”
闲言少叙,唐灵儿沐浴更衣,与苏御同乘一车,四匹大骊行出清化坊,直奔承德坊。
听闻长安郡主造访,孟家派出南阳郡主孟乔接待,郡马田敢一路陪同,在郡主府里设宴款待。
这是苏御第三次见到孟氏六小姐,同为大城郡主,也经常出席一些重要礼仪活动。第一次见面时,还是陈太后下令毒殉众妃的时候。那时孟家六小姐的脸色也非常不好。后来陈太后出殡,六小姐在家闹脾气,嚷嚷不去参礼。有家族长老去骂她,她就骂长老。后来还是孟丹青出面,才把她请了去。无论与陈太后有何过节,出殡那日诸公主郡主都要哭丧两声。唯有唐氏、孟氏、西门氏三名大城郡主没给面子。板着脸没笑就不错了。
孟氏六小姐已经四十多岁,郡马田敢与她同龄。
郡主们聊些家常事,苏御与田敢闲聊棋艺,又聊养生,聊着聊着又聊到女人裹小脚儿,据说南晋此风盛行。
不久后孟思勋到场,也没谈生意上的事。
直到晚宴结束,即将分别时,双方才简单交换意见,孟思勋说,让唐家人明日带文书过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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