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元年四月初一,天还没亮,苏御唐灵儿同乘一车来到会场,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今年苏御不用再像去年一样与那帮婆娘站在一起,而是坐到了郡主身边。
郡主的月事推迟一个月没来,小腹还无有感觉,苏御觉得自己快当爹了。劝郡主注意身体,可急性子的她还是第一个来到会场,继续选择当女强人。大厅里空旷宁静,早晨微寒,趁一旁无人,苏御握住郡主的手,为她温暖手指。
“一定是个女孩。”苏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愿望,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咻!一定是儿子!”
唐灵儿老大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还下意识地揉了揉扁平的肚皮。即便真的怀孕,现在也不可能显怀,而郡主的小腹或许是因为从小练腿的缘故,颇有些健美线条。
一向羞于在人前亲热的郡主,这次没把手拽回来。直到十七哥唐延走过来,她才把手抽出。唐延见到这一幕,笑嘻嘻的拿小妹打趣,郡主只是微微一笑。除了唐振,唐灵儿与唐延走得最近。毕竟他们之间年纪不像其他哥哥那样差距那么大,而且唐延一直没去参军,和唐灵儿一样留在清化坊里。
家族大会场面浩大,庄严肃穆。其实今天还是许多人的忌日,因为去年的今天唐雄造反害死了几百人。今年家族大会的警卫工作可谓空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持械武打。
太后为了表达关怀,把射声卫派来给大司马调遣。太后的好意是要领的,唐振给射声卫统领闵皓好大面子,亲自接待,并让与闵皓官职相当的苏御带着去醉仙楼喝酒。
今年大会没出现竞争,许多事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十二公子唐典如愿以偿进入长老会,而他也在大会上宣布,将西府财权全部交出。而焦点人物唐剑并未露面。或许是他羞于见人,又或许是因为赌气没来。总之他已经被家族边缘化,看起来仿佛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大会结束,东大仓、西北仓、西南仓全归唐灵儿一手掌握。唐总裁管辖范围陡然翻倍,也变得更加忙碌。看郡主的四匹大骊呱唧呱唧到处跑,清化坊的各条道路都留有她的车辙痕迹。
次日,唐灵儿的马车停在西北仓大门前。有几个身穿锦服的家族官员站在马车下面。郡主轻轻撩开车窗帘,只露出半张脸。即便是这半张脸,已经让车外的人抬不起头来,他们发现郡主脸色很是难看。
“西府两座大仓秩序很乱,我要重新梳理一下。唐麟,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按照东大仓的秩序办事。如果办不好,两个大仓主簿就换人。”
唐宁家嫡长孙唐麟,恭恭敬敬站在车下:“姑姑的话侄儿记下了。”
“还有,你告诉唐隽,唐欢,唐撰,他们的账目有问题。你代我警告他们,若再跟我耍花招,以后就不要来了!以前他如何糊弄二叔和十二哥我不管,以后没有这个机会。每个仓库的进出账目都要交到我那里去。记住,是每天都交!”
唐隽是八公子唐离的儿子。唐欢,唐撰是十公子唐喜的儿子。要说清化坊财务总裁必须是唐家人来担当,否则谁能管得住他们这帮少爷。显而易见,这位脾气暴躁的小姑不会对他们客气,哪怕他们的年纪比小姑还要大。
权力变大,可郡主看起来并不开心。心中总憋着一股邪火儿。因为她把苏御交易给太后,现在却要不回来了。自己的长老之位一天不落实,这笔交易就要一直持续下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把丈夫卖给了别的女人?
那日唐灵儿藏在屏风后面,见太后与苏御说话时的表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太后对苏御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欣赏,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味道。郡主心中醋意大发,回家之后恨不得把太后送苏御的礼物统统丢楼下去。
那日唐灵儿去见太后,酉时一刻,太后笑着说:“苏御马上就来后殿述职,我二人何不捉弄他一下?”
当时唐灵儿也觉得有趣,就藏到屏风后面,可事后唐灵儿觉得被捉弄的人好像是自己。听太后问的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唐灵儿担心苏御胡说八道会让自己更没面子,故而才在屏风后面一抖长裙。
……
……
部队开拔,苏御每天过来看一眼就走。军校里只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老兵。他们是一群已经退役却因残疾而被特殊照顾的人。他们离开军队就会饿死。玄甲军有不成文的规定,留下他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苏校长虽然年轻,可大家心里服他,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一次事件。那日扫地老兵陈强坐在石头上哭,被苏御撞见,问他为何哭?老兵说当了一辈子兵没结婚,还在战场上落下残疾,从堂弟家过继一个女儿,养到十六岁,在巷间卖唱被流氓扒衣。老兵去县里告状,可县令袒护流氓,去投民御公车,却因案子太小而不受理。女儿委屈,气闷难消,精神恍惚,时而疯癫,一想起女儿老兵就心里难受。
听老兵一席话苏御火了,派京统卫队把那伙流氓揍了一顿,并送去县里,要求严办。县令求情说,都是朋友。苏御说朋友也不行,必须严办。县令耍横,不理。后来苏御调锦衣卫把县令也抓了起来。这事一直闹到京兆府。
县令是西门氏女婿,西门氏出面拿钱保住他的官职。但陈强女儿也因此得到二百万赔偿,而那些流氓则是被“脸上烙字”送到边关当奴役兵。若不是苏御为老兵出头,老兵家的女儿迟早会气郁疯掉。恶人遭惩,女儿心情转好,据说精神好了许多。昨日老兵带着女儿过来给苏御磕头,还给苏校长唱了几段。
军校将士去剿匪,苏御在军校大堂供奉关二爷金身法相,为诸将士祈祷。除此之外就是日常去京统点卯,随后留在局里与各位处长、站长聊天。聊得火热,仿佛大家都是朋友。可那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将被指挥使大人调离京统。因为苏御觉得这帮人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
苏御要的是一支干练的队伍,小贪一点无所谓,但懒惰庸蠢的人会被逐渐淘汰出队伍。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通过谈话挖掘人才,填补这帮人留下的位置。把那些不喜欢的人列出名单,让太后把他们调走。而部队里的空缺名额,将由新兵营的人填补。那些人未必适合当秘密特务,但有些人能力很强,可以在各站负责明面工作。而这帮人对苏御都有统一的称呼“校长”。
说来也奇,这帮学生不喊苏御的军衔和官职,只喊校长。而苏御也默许他们这样叫自己。总感觉有一条线,牵在校长与学生们的心中,无形中变得更紧密一些。双方都因为这个称呼感到亲切和自豪。
上午时苏御留在京统大厅,与人聊天喝茶,可到了中午他就跑没影了,据说去了北市。
只要苏御离开,洪盾就拿起小笔记本记上,一准告诉太后。而监察御史杜显贵整日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书报、喝茶水,除了开会基本见不到他人影。至于下属单位有老兵家女儿被欺负的事,他和洪盾才懒得去管。
洪盾阴阳怪气道:“一群蝼蚁,他们死不死与本官有什么关系?只有苏御那种人才爱管闲事。他到处得罪人,迟早要倒霉。哼!咱们就走着瞧吧。”
闻言,杜显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报。
……
苏御经常去红黑寺,他喜欢那群来自聚奎山的孩子。他们非常懂事,尤其是这批孩子中的大师兄杨雕,和三师姐戴鹤。也不知雁师姐是怎么想的,给这群孩子取名全是“鸟”。男孩是猛禽,女孩则相对仙一些。杨雕的刀法很猛,戴鹤的腿很长。姑娘腿上有功夫,因小腿有力,走起路来稍有些翘脚跟,看起来真的像一只鹤。
苏御打算培养这批孩子,关于武艺的事都交给屠彪马修他们,而苏御要教他们文化课程。让唐怜请来教书先生,每日来给孩子们授课。还让谭沁儿跟着他们一起上课,可谭沁儿不听话,带着她的“疯奴”到处跑。
“都过来!苏护法要请你们吃烤羊!”颜小乙喊了一声。
戴鹤舔了舔嘴唇,斜眼瞥向大师兄杨雕。
杨雕情绪不高地说:“娘不让我们吃肉。”
“你们不懂了吧,到了洛阳就要听苏护法的。至于雁教主那边,有苏护法解释,不用我们操心。”
颜小乙是谭方鼎的徒弟,辈分与这帮孩子相同。他在江湖打拼多年,颇有经验,于是他成了这群孩子的领队。
这时一个疯子从众人面前“飞行”而过,一道疾风,把戴鹤的长发带了起来。随后见那疯子扛着一只半熟还冒着热气的羊就往外跑,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嘟哝着什么,好像是在说,他要把那羊送给什么姑娘。
“你给我放下!”颜小乙一瞪眼,追了下去,可是以轻功见长的他竟然追不上那疯子,引得学生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门口闪过一道人影,伸出手指向疯子。
疯子一愣神,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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