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密集的武器碰撞声,让人的心跳率不自觉地提升起来。
不过事情发展比预想的要好许多,一场激战过后,通天楼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逃出包围圈。
大部分人死在围墙附近,那里的弓弩给他们致命一击。
而真正死于乱刀之中的人并不多。
换句话说,梅红衫他们并没有杀多少人。
或许这真的与他们穿铠甲有关,限制了他们的发挥。那东西全套下来好几十斤重,包裹得严严实实,感觉是一块铁嘎达在走路。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大老远就能听到。这东西能明显增加人的防御力,却限制了行动力。进而让敌人找到跳出战圈的机会。
不过这也正体现了战术安排的重要性。次行动,本没指望些穿着铠甲冲锋的人就能解决战斗,否则外面又何必埋伏那么多弓弩手。
对那些千牛卫来说,现在有锦衣卫替他们冲锋,这正是他们巴不得的事。所以行动结束,也没有人诟病神策营杀的人少。大家还因为一场完胜而感到无比愉悦。
苏御到处看了看。
惨白的月光下,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给夜色增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可是在千牛卫清理现场的时候,神策营的兄弟们却坐在一边谈笑风生。
战后统计,这场合作突袭以零牺牲的代价干掉了二十个敌人,俘虏十七个伤员。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这也让大家变得熟悉起来,现场洋溢着热络的情绪。尤其是那些主动来报名参加神策营的人。他们好像终于完成了某些夙愿,看起来格外高兴。虽然他们与千牛卫之间还有一层隔阂,能明显看到那些传统士兵与这帮江湖新兵不是一股人,但最起码现在他们不是对立的。
不久后那些尸体被摆成一排,夜无良的重伤号被很随意地丢在一边。看着他们大口呼吸,流血,呻吟,却没人去管。就好像是故意等他们死似的。
这个画面很不人道,但苏御不会走过去发表意见。而这也是战场上的常态,对待敌人伤号,千牛卫认为没有义务为他们疗伤。能活是他们的命,死也是他们的命。除非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俘虏。
“你肩上被砍了一刀?”
苏御来到梅红衫面前,目光在后者身上扫了扫,发现她左护肩上有一道白印,应该是被利刃劈砍的痕迹。而这或许也是引起那一声惊呼的原因。
“没事。当时太拥挤,我想躲也躲不开了。干脆用这铁家伙抗一下。”梅红衫伸手在肩头蹭了蹭。
江湖女儿都比较粗犷。
或许是事出匆忙,梅红衫并没有带方巾在身上。
苏御把自己的方巾递给梅红衫,示意她收下,不用还了。
这次行动中梅红衫一直冲在最前面,即便挨了一刀,也没有被重伤。她甩了甩胳膊,只是感觉有些肿胀。
苏御觉得梅红衫是在故作坚强,或许伤情没有她说得那么轻。神策营整个队伍里只有两名女子。她们私下里有没有检查一下伤势不太清楚,反正她们不愿意在一群大老爷们的注视下解开衣扣。
随后苏御到处看了看,令人遗憾的是没发现鬼见愁和鬼头鹰。拽过来一名伤号,通过简单审问得知,是鬼见愁让他们留在这里的,而鬼见愁却不知哪去了。
苏御揉了揉下巴:“我怎么感觉这帮人是被人算计了呢。就好像故意把他们留在这里似的。”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张玉达说:“夜无良的头头脑脑们全跑了,就剩下这三十七个人。像一群鱼饵。”
“可是这群鱼儿后面并没有钩。这就相当于钓鱼时打窝子。”梅红衫道:“可是打完窝子之后钓手却走了。也就是说,他白白损失一把鱼饵。”
苏御想了想:“如果鬼见愁和鬼头鹰就在附近呢?而他们已经跑了,也算捡了条命。对他们来说,其实是赚了。难道是夜无良的内部矛盾,导致袁昆战略放弃?还有一个疑点,他们是怎么知道今天我们有行动的呢?难道千牛卫里有内鬼?”
苏御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这番话表示肯定:“我觉得有这种可能。”
张玉达摇了摇头:“夜无良内部有没有矛盾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千牛卫里有内鬼的可能不是很大。据我所知,千牛卫里的兵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父辈或祖上有官爵才行。”
“是吗?”苏御笑了笑:“我的话不必当真,反正也只是个猜测。”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背后苏御还是提醒梅红衫,与千牛卫合作要多一个心眼。
后来千牛卫将现场打扫干净,并在窗户和大门上贴了封条。这时苏御叮嘱大家几句,便坐车回家。
这时却突然乌云遮月,让夜变得更黑。
所有店家的灯都已熄灭,幸亏马的视力远超人类,否则在这没什么月亮的晚上,真的很容易撞到柱子上去。
这不,小嬛惊叫一声,随后说刚才是紧贴着柱子驶过去的。
——
次日清晨,照常上二楼吃饭。
苏御并不显得困倦,唐灵儿还拿苏御打趣,说他故意装作不疲惫的样子,掩盖昨夜晚归。
对这种半开玩笑方式的讨伐,苏御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给与过多回应。
“造纸商会已经开始成本价出售。”唐灵儿放下筷子说。
苏御正在看丫鬟剥鸡蛋:“这种商战,最先死掉的一定是那些小厂。等小厂死光了,造纸商会才会真正感觉到压力。那时我们再把价格降一些,就到鏖战阶段了。”
唐灵儿没吭声。
苏御接过鸡蛋:“我们的目的不是把那些财阀都干倒,而是让造纸商会瓦解,然后我们重新组建造纸商会。这次应该是我们来当老大。如果不是这个目的,一个劲儿地跟孟家死磕,凭借孟家的雄厚实力,这场战争是没头的。打到明年孟家家族大会,也打不倒孟家。”
唐灵儿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采取一些行动,比如提前接触一下其它财阀。我相信他们并不希望见到我们继续打下去,而且现在他们应该了解我们的实力。”
苏御想了想:“他们应该是知道一些事,但我觉得他们现在体会的还不够深刻。”
“你的意思是?”
“再跟他们打,当我们也降到成本价的时候,就是他们主动来找我们谈话了。那些财阀最聪明,他们不会跟着孟思勋与唐家死磕到底的。”
这时王珣端着漱口水和痰盂过来。
苏御吃完饭,与唐灵儿一起下楼。
唐灵儿说,现在她在清化坊东南角修建的大型纺织厂厂房已经完工。
她觉得现在梁朝整体经济形势向好,人们开始对服装要求越来越高。可现在好的布料大多来自淮南和荆州。洛阳城里也有几家能生产上好布料的工厂,可他们规模太小,不足以填补市场。
长安郡主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变得眉飞色舞,她的这番表情倒是苏御头一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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