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说,自己是一个很规矩的人,所以到哪里都不感觉拘束。而且义母那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多亲多近。
一听这话,苏御觉得孩子大了,能说出一些正能量的话来。清晰记得,一位煤老板搂着一名馆女,一脸郑重地宣布,我们要拍一部弘扬正能量的戏。休要管这人怎样,反正人家的话说得就是那么正。譬如那位强力主张一夫一妻制的康圣人,纵观老夫子一辈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娶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为妻。正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或许还不仅限于此吧。
欧阳家子女都有这个特点,天生的自来熟性格,似乎无师自通就能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当初小乔来郡主府时,唐灵儿也是蛮喜欢的。否则她也不会同意把小乔送去国公府。
结果送去她就后悔了。
现在小乔在家里闹得厉害。而小乔的高明之处在于她从不在唐振面前搞事情,甚至还一个劲地夸赞樊氏。所以在唐振看来小乔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小可爱。可当唐振一离开家,她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像个刺猬一样,让樊公妃拿她没辙。否则也不会逼着公妃给唐振纳第二侧妃。
“真是巧了,那义母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小婵、小环上楼去给义母磕头,听唐灵儿说今天晚上国公府举办纳妾礼,小婵颇感兴趣地说。
唐灵儿道:“到时我要坐在堂上,接茶受礼,不方便带你们去。”
“哦,那好吧。”俊俏姑娘咬了咬嘴唇,有些受伤地说。
见义母这边行不通,小姐俩商量着去找义父。
当时苏御正在小西楼给孩子们安排住处。天冷了,取来厚被褥。跟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小丫鬟,矮墩墩胖乎乎的,倒是很喜庆。据说公孙氏在家里管得严,这两个丫鬟没被家里老爷少爷收拢过。苏御觉得这种事发生在欧阳家简直是个奇迹。感叹公孙夫人厉害,夫人手里的棒槌不是白拿的。不过夫人还是蛮善良的,否则也不能把小丫鬟养得这么肥。
“唐翠,再去找两套厚被褥来。”
苏御又去看两个丫鬟的被褥,感觉有些薄。
唐翠摆手道:“不行啦,没有啦。只能去外面买。另外东耳房里也没有厚棉被褥,赶明儿孔婷姑娘来,也要准备呢。”
苏御从兜里掏钱给她:“那你去买六套厚被褥来。”
唐翠刚走,小姐俩走了进来,小婵笑嘻嘻道:“听说晚上国公纳侧妃,义父会去吗?”
苏御笑了笑:“你们想去?”
小姐俩高兴起来,又蹦又跳。
苏御故作严肃,一皱眉道:“我又没说带你们去。”
小婵不服气道:“义父一准是在骗人的,您要是不去,以后小婵姓苏。”
“……!”
潞州,壶关,高望。
山区小寨不过几百户人家,只有一条街还算热闹。这条街原本就是一条上山道,历经几代人,道路两侧的人家逐渐多了起来。站在街头向里面望去,高望堡就建在半山腰上。街边几个幌子在风中摇曳,还有一些山民挑着担子,偶尔能见到几头牲口,几个破衣烂衫的小孩。
一家酒馆里,有三个糙汉子正在高谈阔论,讲述几日前发生在邻村王家寨的事。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起来,再呼唤酒保上酒。酒保瞅了掌柜的一眼,掌柜愁眉苦脸的点点头。酒保无奈的摇摇头,把灰布巾往肩头一搭,晃着膀子去后面取酒。
这三个汉子是高望堡里三个恶霸,号称“段三兄弟”。他们已不满足于在高望地界混,于是成立“段家帮”,还派弟子去附近村寨搜刮。结果前些时一名弟子在王家寨栽了跟头,被人打断一条腿。
几日前,三兄弟带领一群帮派打手冲去王家寨。大打出手,把寨主家女儿抢走,说是娶走的,还要寨主陪嫁一百万钱。可这山沟沟里,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寨主家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当时只说宽限两日再送来。
“这都快七天了,他们还不送钱。怎的,想把这事拖黄了不成?”一双贼眼的段老三性子最急,三碗酒下肚有些急不可耐:“今晚再不送来,咱们就去断了老王八的腿!”
尖嘴猴腮的段二嘿笑一声,没吭声。
面相凶恶的段老大冷哼一声道:“我听说王大彪子回来了,那小子在江湖上闯荡几年,这次被家族喊回来,别不是要对付我们吧?”
段老三一瞪眼:“他王大彪子一个人能怎的?若他们人多,咱们就把大门一闭,用箭射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闯进高望堡!”
段老三话音未落,一名黑袍女子走了进来。女子身形矫捷,左侧腰间佩两把刀。
女子的脸藏在袍帽之下,眼睛藏在黑色阴影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寒光暴射而出。
女子的到来,吸引三人目光,只见女子走向段老大。段老大感觉不妙,伸手去抓放在身旁的鬼头大刀。这时女子突然加速,同时按动刀鞘绷簧。绷簧声音未绝,狭刀空中一闪,随即女子转身冲段二而去。
女子为何转身把后背留给段老大,段老大搞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只见他一瞪眼,举起手中刀欲砍,可突然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滚落。而此时女子的刀已经插进段二的胸膛。在她转身之前,段老大的脑袋已经掉了,可他自己尚不知晓。
女子的刀太快了。
段老三惊呼一声,哪里还敢再战,一个健步从窗户跳出,并高声呼喊。这时有打手冲了过来,可没等打手靠近,一把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蓝线,飞射而来,穿透段老三脖颈,刀尖从他口中穿出。直到死,他还摆着呐喊的造型。
女子快步过来,拔出刀,在段老三身上蹭了蹭。
“不想死的,快把王家姑娘交出来。”女子终于说话了,对那些冲过来的打手说。
七名手持刀枪的打手对视一眼,其中一名魁梧汉子一摆手,众人将女子围住。
女子叹了口气。
“给我上!”魁梧汉子一声令下,手持长枪的二人枪尖一抖刺了过来。
女子身形一闪,抬起一臂,腋下夹住双枪,手中刀一扫,将二人手臂斩断。随即将两杆枪甩出,将身后两人刺死。还剩下三个人,当时吓跑两个,魁梧大汉也想跑,只见女刀客收刀,飞身一脚,将其蹬翻在地。
“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王家姑娘在哪?”
魁梧大汉喊了几声饶命,见女刀客只是要问那王家姑娘,于是他冲进段老大家里。那里已经一片大乱,还有人取来弓箭准备射杀女刀客。可他们刚一露头,飞镖插入眼眶,当场毙命。再杀二人,彻底没人敢靠近,不久后在狗笼子找到王家姑娘。
没有钥匙,魁梧大汉拿起斧头一阵劈砍,将精神恍惚的姑娘拽了出来,交给女刀客。
女刀客盯着魁梧大汉:“扛起来。”
大汉膝盖一软,跪到地上:“姑奶奶,饶了我这条烂命吧!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
女刀客冷冷道:“我从来不杀听话的人,我只是让你把她扛出去。”
姑娘被送回王家寨,寨主大喜,还没等好好感谢,那女刀客已拿钱走人。
寨主问王大彪子,你请来的是哪位高手?
王大彪子说:休要多问。
……
女刀客这次出手杀了七个,废了两个。按照她的身价,这活最少也是百万,可她只收了十万钱。因为聚奎山快断炊了,她必须快点赚钱。
雁师姐就是这个脾气,从来不跟人要钱,哪怕是同门的钱她也不会主动去要。
苏御安排唐怜,用美伶馆赚的钱养活红黑寺和聚奎山。那时雁师姐说,聚奎山有七八十个孩子。苏御计算,每个月十万应该够用。却没想到几个月过去,雁师姐又收了一百多个孩子,现在已经将近二百人。
其实每月十万,养活二百人也够了。毕竟雁师姐是个仔细人,从不乱花钱。可上个月聚奎山红黑神殿遭雷击,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为修神殿,雁师姐把积蓄花光,算了算时间,下半个月要断炊。于是独自下山,去找江湖酒馆,寻个快活儿。
待女侠回到山上,却为眼前一幕惊呆,刚刚修好的神殿又被大火烧了,而聚奎山弟子的尸体,满地都是。这些孩子都管雁悲鸣叫娘,见到孩子们死了一片,雁悲鸣心口发闷,眼前发黑。
稳了稳心神,她大踏步向里面走去。迈过孩子们的尸体,目光急扫,判断她们的死因。死因复杂,有被箭射死的,有被刀砍死的,有被剑刺死的,还有被人徒手打碎脑壳,掰断脖颈。根据这些伤痕,无法判断是何人所为,只是通过尸斑判断他们死了大约一天一夜。
孩子们年纪都很小,他们也没有应手的家伙,就拿些棍棒与人搏斗。
试想他们顽强不屈与敌人搏斗的场景,刚强如铁的雁师姐眼睛里泛起泪花,可她不抽噎,只是掉眼泪。
“雁教主……”
死人堆里有一只手微微起来,雁悲鸣循声望去,是布袋罗汉陈嵩。雁悲鸣快步过去,伸手要去搀他,可他却摆了摆手:“别翻,我肚子豁开了,一翻就断气……”
“是谁干的!”
“蒙面,不知何人,但……”陈嵩趴在地上,将血淋淋的手张开,给雁悲鸣看:“我咬掉了那人的左手小指……”
雁悲鸣接过手指看了看,陈嵩苦笑一声:“可算把你盼回来,我终于可以死了,求教主给我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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