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坊甘家,功勋将门,梁朝武庙里供奉着甘家老祖宗的灵位。
甘家女儿甘娟,嫁给唐府十七公子唐延已有二十个年头。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是一提起当年洞房往事,甘氏夫人依然耿耿于怀。
她与唐延的婚姻也是一场父母包办的士族豪门之间的*治婚姻,双方儿女没见过面,就走进了洞房。包办婚姻对于新郎新娘来说,就好比摸盲盒一般,赌一把。那天晚上,唐延面带期待之色,手持喜秤小心翼翼掀起甘氏盖头。当他看清新娘的脸时,唐延的脸突然沉下来。把喜秤往床上一丢,坐到椅子里去生闷气去了。
那年唐延十五岁,甘氏十六岁,可以说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唐延嫌弃甘氏长相,甘氏嫌弃唐延的庶出身份。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
可说来也奇。本看不顺眼的两个人竟慢慢有了感情,而且感情越来越浓。到了现在真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被苏御誉为清化坊模范夫妻。
唐延一直维护着甘氏的正室地位。在家里,若哪个儿女、妾室、仆人不听夫人的话,唐延举手就打。而且还把家里所有的钥匙、账本、卖身契都放在夫人手里保管着。而甘氏对唐延也很好,她知道唐延喜欢美女,就攒钱给他买。老黄曾这样评价甘氏夫人:真他娘的好!
今日辰时,甘氏来郡主府找唐灵儿支款,顺便与小姑子讲述一段刚刚发生在甘家的糗事。
甘氏夫人最小的弟弟结婚,唐延正好没什么事,就跟着甘氏赶往道光坊参加婚礼。唐氏十七公子在甘家还是很有面子的,与甘家长辈们坐在一个桌上。席上把酒言欢,可突然邻座两个人打了起来。
甘氏一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唐灵儿的面愤愤道:“一个是大姐夫冯仑,一个是三妹夫彭当。这一对连襟人正喝着酒,只因一句玩笑而翻脸,二人谁也不服谁,互搂王八拳。一群人拦他们不住,又抄起板凳互殴。当时你哥就坐在旁边,便好心去拉架,却不料想被冯仑一板凳砸在脑袋上。要说那板凳也糟了点,砸了个细碎,而你哥的脑袋也开了瓢。哎呦,当时把我给吓的呀!”
唐灵儿关心目光盯着甘氏,并没有打断她。
甘氏一拍大腿又道:“要说这老唐家人的脑壳是真硬。板凳细碎,你哥这脑袋也没怎么样。虽然流血,但也不多。缝合包扎过后,他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还要继续喝晚上酒。我说你快拉倒吧,赶紧回家歇着去。结果还没等走出甘家门,他就开始流鼻血。流了半斤啊。我的天老爷,我以为你哥这是受了内伤,赶紧跑去找太医。”
唐灵儿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十七哥现在怎样了?”
甘氏一副万幸的样子道:“就三天前的事,现在你哥没事了,这不还让我过来支款。”
那天唐延随礼花了十万,今个才让甘氏过来支款。这种款项唐灵儿不会给他全报销,通常给他三万就不错了。可听说哥哥挨了打,唐灵儿大发慈悲给甘氏拿了五万。甘氏乐颠颠走了。
苏御回了家,唐灵儿便把这事说给苏御听。苏御说,应该去十七哥府上探望。唐灵儿说她怀孕就不去了,让苏御一个人去。
苏御带些礼物赶往十七公子府,无需报门直接走入,还没等走进正堂,就听到鼓箫之声。
进入正堂,见唐延头扎绷带喜滋滋倒在榻上,正在欣赏舞伎表演。那舞伎女子身形曼妙,舞姿妖娆,衣着大胆,撩裙抬腿方寸之地若隐若现,引人入胜。见苏御来做客,唐延招呼苏御快过来坐,还把那伎人介绍给苏御。
唐延得意道:“要说这一板凳挨得也是值了。那冯仑觉得过意不去,拿出二百万去万花楼给我买了个二年清倌。你瞅瞅这小模样,长得多疼人哩。这小妮儿就是嘴笨了点,所以才掉到二楼。若仅凭她这舞姿,不逊色四五楼的舞伎了。劲锋你觉得呢?”
“确实不错,十七哥有福气。”
唐延兴致高涨,坐了起来,指着他刚收下的这名排行十一的小妾,命令道:“把刚才那段《丽人行》重跳一遍,尤其是那举胳膊撅*股的小跳,多耍几下给我妹夫看看。”
小妾羞涩,可也没耽误她跳舞。一蹦一跳间,苏御的心也是一阵乱颤。
唐延家里根本就不用去外面请人,凭借这些小妾就可以组成一个鼓乐班子。她们各个都是清倌出身,从小练就的专业技术。唐延天天在家里摆堂会,十七公子过得逍遥日子。
见唐延没事,苏御要走,可唐延却不让他走,拉着苏御喝酒。还让一名小妾坐到苏御身旁伺候着。苏御老大不习惯。可面对十七哥的热情,苏御也没辙,只能受着。
唐延突然想起好笑的事,嬉笑道:“妹夫可知道冯仑与彭当为何打架?”
苏御一笑,摇了摇头。
唐延抖了抖袖子道:“道光坊十五功勋家族,其中就有这冯、彭两家,二人身份相当,打起架来也是毫不手软。其实二人之前关系还是很好的,还差点成了儿女亲家。可那冯仑的女儿不争气,还没等过门肚子就大了。问她孩子是谁的,她死也不说。这事丢人啊。冯仑气得要杀掉女儿。可你猜怎么着,这时彭当家庶出弟弟彭廷章跳出来,说那孩子是他的。然后冯仑的闺女就嫁给了彭廷章。你知道彭廷章是谁不?”
“不大认识的。”
“就是张云龙手下战将彭廷玉的亲弟。这哥俩都是一个丫鬟生的。”
“哦…”
唐延突然大笑起来。
苏御不知道他笑什么,只能等着,唐延抹了把笑泪道:“其实那孩子也不是彭廷章的,彭廷章就是为了能娶个嫡出姑娘,所以才说是他的。结果孩子一生下,就被他丢炉子里烧了。对外就说是天夭。可纸包不住火,后来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事,也就成了冯彭两家之间的笑柄。而那冯家女儿听说孩子是被活活烧死的,就变得疯疯癫癫,见到谁都问,你知道皇帝在哪吗?”
有一句骂人的话叫做“丫生的”,指的就是“丫鬟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在家族里地位非常低。彭廷玉靠参军拼出一条路,可彭廷章却在家里受尽白眼。于是他就挺身而出说那孩子是他的,他要为冯仑的女儿负责。结果冯仑的女儿还真就嫁给他了。不知道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细节。
苏御一皱眉:“难道那孩子是皇帝的?”
唐延连忙摆手:“不可能。天赐帝不是那种人。要说天赐帝他爹万隆皇帝还差不多。可是万隆帝已经死多少年了,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所以说嘛,那冯家女儿一定是疯透了。”
唐延或许是喝多了,铺垫了半天,他竟然忘记说答案,于是苏御问:“冯仑和彭当因为什么打起来?”
唐延道:“要说也是彭当犯贱,好端端的非要提起这件事。他对冯仑开玩笑说,你闺女嫁给了我弟,那现在我还得管你叫一声叔丈哩。结果冯仑火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
苏御喝得半熏,回到家里,把月门丫鬟甄巧巧拽上楼,让她唱曲来听。小丫鬟虽然很努力的在练习,可是照比童子功的专业人士还是差得远了。回想十七舅哥家里的盛况,自己简直是个标杆好男人。
突然想起爱妾冯瑜,论身段,论相貌,论身上的那股媚劲儿,没人比她更好了。若是让她学上一些舞蹈,再装扮起来,观之简直是观仙一般的享受。
“苏劲锋!你干什么呢?从哪请的伎人?”
对面霄凤阁里传来郡主的“鹤唳”之声。刚才她听到唱小曲儿的声音,不禁好奇,向小西楼张望。
结果郡主一句话,把小丫鬟吓得缩脖子跑了。随即苏御登上霄凤阁,来到郡主面前。当时小嬛正在跟郡主解释什么,或许因此,郡主才没问苏御到底从哪请的歌伎。如今郡主书房里有林婉和小嬛常在,苏御倒是多了些帮手。现在王珣经常代替唐灵儿外出,这也是唐灵儿把小嬛唤回书房的主要原因。
“我喝酒了,不想来打扰郡主。”苏御坐在榻上,情绪不高地说。
唐灵儿眨眨眼,琢磨琢磨,模仿苏御的话和口气:“你受什么刺激了?”
苏御笑了笑:“一喝点酒就容易自怜伤感,其实啥事也没有。”
唐灵儿凑过来,歪着头盯着苏御。
郡主脸上似笑非笑,还带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知道是谁在给你写情书么?”
苏御一愣神:“你查出来了?”
“哈哈哈!”
郡主捂着嘴大笑起来,可是笑了半天她也不说是谁,只说以后再收到情书你赶紧烧了吧,写得再好也别拿给她看,她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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