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林隼掀开篷帽,远处灯光渲染,只能看到他半张脸。
老剑客的脸依然棱角分明,目光坚毅,反射灯光,好似另外一盏灯。
张邯骑在马上,手提五钩亮银枪,指道:“林隼,休要阻拦。拼死一战,你们三十个人拦不住我。”
“我此来,不是来要你命的,又何必一战?如果想跟你来硬的,现在城外就有唐家姑爷的三百多人,为何不过来杀你?”林隼笑了笑:“安国公有事请你帮忙。”
“呵,我能帮他什么忙?”
“现在不太方便说。”
张邯横枪道:“你回去告诉唐十八,要想让我帮忙并不难。等我杀了程万奴,我会去找他。当初唐皇后是我杀的,我愿意去找他做个了断。”
林隼似笑非笑:“张邯,你太小看咱家国公了。私人恩怨在他眼里,从来不算大事。当初你进宫参与刀兵一战,你也是在听命行事罢了。咱家国公不屑与走狗一般见识。我这句话虽然难听了点,但你我这般都是鹰犬走狗,难道我说错了吗?其实你家孟相也是如此,如果他跟我一般见识的话,我也早就死了。包括牧王,他们都是高瞻远瞩之人。你久随牧王,想必不用我多费口舌吧。”
张邯想了想,摇了摇头:“林剑,我现在不能答应你。我必须杀程万奴。杀了程万奴之后,我会去找唐振。我说到办到。”
这时林隼身后有人影晃动,一名稍有驼背的高大老者道:“本来国公爷不是这样安排的,正如林剑所说,现在城外就有唐家姑爷的三百多人,要想杀你,易如反掌。之所以改变计划,是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你命不长久。如果强行逮你,担心你自尽而亡。”
这个声音立刻吸引张邯的主意,双目圆瞪,盯着驼背老者。
老者继续道:“当年孟贵妃害死唐皇后,孟妃为了不让两家大动干戈,所以她选择自尽。有此一举,在外人看来两家算是扯平了。孟妃是如何死的,我想你最清楚。凭我对孟妃的了解,她下不去手自己抹脖子,应该是你帮的忙吧?”
“程万奴!”
“没错,正是老夫!”老者掀开篷帽,正是胡荣不假:“你只知道我是程万奴,可你至今也不知我是胡荣。真是可悲。”
“哎呀,老匹夫!纳命来!”
当年威震河西驰骋西域的张邯将军,咆哮一声,胯下高头马猛地一蹿,长枪一抖冲杀而来。
战斗一触即发。
巷子里刀枪并举,人影晃动,血雾弥漫开来。
唐家剑客早有准备,乱战之中,有四人扯动线锯埋伏在侧,张邯一行人冲过来时。由于夜间视线不佳,被线锯拦住,只见线锯一扯,人就被锯成两段,上半身腰斩落地,而张邯的马也未能幸免。
张邯的马曾久经战阵,虽离战场十年,依然矫捷,碰见绊马索本能般一跃而起,可它哪知骑马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骁勇战将。张邯脚上无力,一脚蹬空,紧接着身子一歪。胡荣飞身而起,一掌砸在张邯脖颈上,随即一把抓住,按在地上。
“张邯!国公爷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好好配合,还保证你儿子有好处。可假如你不识时务,别怪老夫心狠手辣。当初你夫人和二儿子死状如何?我可以让你的大儿子死得一模一样!”
张邯目眦欲裂:“程万奴!到了阴间我也不会放过你!”
胡荣冷笑道:“你害死我徒儿,你以为我想放过你?反正我也这般大岁数了,咱们在阴间相见,用不许久。”
——
马车驶出郑州西城门的时候,车里有几具尸体,几个伤号。
这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冲锋就有十几个人倒下,永远起不来了。
张邯被捉,他手下十八人中有七个战死,两个重伤,其他人逃之夭夭。林隼并没下令追杀,只是把受伤的唐府剑客送去医馆,留下一些钱,便马上离开。而死的那些剑客,要带回洛阳安葬。受伤的两名黑龙教弟子,简单包扎,一并带走。
出城门时,胡荣向兰若寺那边瞥了一眼,见到灯火下老黄与小嬛童玉下棋。
老黄怡然自得,哼着小曲,小嬛童玉眉头紧锁,举棋不定。
——
——
老黄棋下到一半,把棋盘一掀,撒腿跑了。来到苏御屋里,见苏御正在“加班加点”稳定脉络。
老黄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少爷,那帮老东西都走了,咱这边还不开始呢?”
苏御微微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我想怎么打,本来与他们关系也不大。带兵打仗,用最小的代价获胜才是好将军。我们又不受时间限制,何必强攻呢。”
苏御眨了眨眼:“你确定他们已经走了?”
“确定。”
苏御站起身,抖了抖袖子,背着手走出屋子,向兰若寺里望去:“继续喊话,告诉他们,我们打算再围一个月。”
不久后,老黄背着酒葫芦,举着挡马盾登上望楼。
再用麻绳拽上来一个木箱,打开木箱,抓起一把铜钱儿,奋力一甩。那铜钱儿好似飞镖一般破空而出,直奔兰若寺门窗而去。那铜钱毫无章法,有的穿破窗户纸,有的镶在门框上,有的洒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里面的人给我听好了!咱家少爷说了,咱有的是钱,继续围你们半年也没问题!现在少爷对你们的饮食很是关心啊。想问问你们,缺不缺大米呀,缺不缺白面呀,你们有肉吃,有酒喝吗?还问你们刚挖的地道水好不好喝呀?如果你们没有吃的了,咱家少爷愿意赏你们点。让你们好好思考思考人生,看看你们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老黄喝了口酒,继续喊:“少爷说了,他是红黑神教护法,也算是个墨家资深人物,对你们的处境很是了解。如果你们有家属在袁昆的控制之下,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投降,那么你们可以考虑自我了断。然后把你们的人头送给那些没有被控制家属的兄弟们、姐妹们,只要有人拎着一颗人头出来,就免他的罪,另外奖励一百万!”
老黄把喝了一半的酒葫芦丢进院子里,酒葫芦摔得稀碎,酒香四溢:“你们都是讲义气的人,视同门如兄弟。如今反正逃不掉,也不能投降,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让兄弟得到些好处,也算不白交往一场。他们将来也会对你们的父母亲人好一点。你们要想开点呀,如果不是我们家少爷带兵前来,你们哪有这样的好机会呀?你们快来感谢我家少爷吧!”
“老黄,你下来。”苏御道:“我还有话要说,让我亲自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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