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紫衫丝绦碎花长裙,手提短剑大步走向清化坊。
姑娘所过之处,偶有蝴蝶飞舞。
姑娘肤白貌美,时常引得路人侧目。有纨绔子弟吹起响哨,言语低俗,口出不逊,姑娘用最凌厉的眼神回应他们,并附以咒骂。纨绔气不过,与女子对骂,动手动脚。可他们没能阻挡女子的脚步,而巷弄里多了几个趴在地上蠕动呻吟的人。
来到坊门处,女子又被拦下。
坊署胥吏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武器入坊。女子被胥吏一阵嚷嚷,心中有气,想举手给那胥吏一巴掌。可她想了想,还是忍下这口气。把剑存在坊署,打听长安郡主府所在位置,甩发转身大步而去。
不知这女子为何要往身上撒许多香粉,她在坊署里停留片刻,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看女子走路的样子,似带怒意,不知她要去长安郡主府干什么。
但大家都没觉得她是一个危险的人,只因她长得漂亮。梁朝正是一个“以貌取人”的朝代。据说选拔官员时,对相貌也有要求。五官不端正者,被称心邪故面怪,不被录用。相貌上乘者,分数略低也要首先录用。而如同苏御那般一望而让人如沐春风神清气爽者,更是在选拔时占尽便宜。
观这女子,虽面露怒意,但眉锋目正,一看就知不是坏人。当然,梁朝人的这种观念值得商榷。如罗一凡那般相迷少女者,不正是个下三滥的货色。
——
唐小肥坐牢,其父唐安独自居家,心中煎熬难忍。一股火攻了心,口舌生疮,一病不起,想死都爬不起来。据说唐安以前身体就一直不大好,疑似患有花柳之症。唐小肥她娘也患有这病。更令人感到恶心的是,邻居王大嫂也患有这病。到底谁传染给谁,不得而知。总之两家人见面都互相指责,直到守寡的王大嫂崩血而死,这场丢人的纷争才算结束。
听丫鬟们嚼舌头,说唐小肥的母亲把仅有的钱带走,只留下她父还在家中。一个人生病无人照料,看起来惨兮兮。
苏御让小嬛去探望,小嬛连家门都不愿进去,只是在外面观望。
回来对苏御说,唐小肥他爹活不到过年。
闻言,苏御一阵感叹,却心生一计,觉得捞唐小肥的机会来了。随后他去找郡主,此时唐宽正在郡主屋里,兄妹二人正聊得高兴。据说那日唐宽在谈判桌上为唐家讨来不少好处。再一次降低唐家赊粮利息,还增加一个仓库的存粮。
苏御陪在书房,听兄妹二人展望未来。二人说得很是投机,还谈到明年四月长老会。据唐宽估计,唐宁、唐炯、唐立都有可能让位。
这兄妹二人,年纪相差比两代人还多,唐宽大儿子唐晓比唐灵儿大了十一岁。唐灵儿的心思躲不过唐宽,唐宽对小妹说,如果你想进长老会,现在就应该下手,绝不能让唐剑回来。
随后唐宽站起身要走,还高声问了一句:“你二人何时成婚,怎没个动静?”
苏御道:“皇后暂时还没批复,只等十八哥回来定夺。”
唐宽拍着肚皮道:“咱家姑娘成婚,关皇后屁事?她要是不同意,我妹还不成婚了?你们不要太把皇后当回事。我唐家对姓赵的从来都是客情,没必要非听他们的。当初十四妹殉葬一事我不知唐振是怎想的,若我是安国公,肯定不同意。”
从四哥的脾气而言,他还真不是吹牛,想必这也是老国公唐琼没让他继承安国公的原因之一。在苏御心中,唐宽就是唐家的一门火炮。是诸公子里脾气最大的那个。
唐宽走后,苏御坐在唐灵儿书房品茶。他这人看起来总是不紧不慢,被困在书房也不显得懊恼,甚至有些惬意。
刚才苏御说要支款,给唐小肥买衣服,支一千钱。
唐灵儿不同意。
八百,五百,二百,也不同意。
唐灵儿说,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一旦我答应给她买,就算是放过她。那怎么能行?最起码再关她一年。否则不足达到惩戒的效果。
唐灵儿不同意,苏御就赖在这里不走。
他不走,唐灵儿心里就别扭着一股劲儿,说不上好受。
谁也不理谁。
唐灵儿林婉批阅文书,安静无声。
苏御坐在席上自斟自饮,每次只倒小半杯,时而听到水声。苏御觉得,这样喝下去,能喝半个时辰。
用不多时,唐灵儿案前没了文件,她就坐在那里,沉着脸不吭声,冷冷看着苏御,看他能喝到什么时候去。
二人僵持。
苏御挑了挑眉毛,望向郡主,郡主脸色越来越难看,苏御笑了笑,继续倒水喝。
“你为什么一定要替唐小肥说话?”唐灵儿受够了。
苏御道:“唐小肥确实有错,但说到底她也是一名受害者。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因果,若不是他父亲举债赌博,怎会被人逼债,又怎会被人利用?唐小肥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改账,而是没有意识到改账后的严重后果。她还是按照老思想办事,以为就算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补上欠款便是。她没想到后来被韩家利用,大做文章。”
唐灵儿道:“你倒是很能给下人找理由,反而显得我不够宽仁。可你却不说《唐氏家法》的厉害。唐小肥出卖家族,仅凭这一条,打死她都不为过。”
苏御道:“为什么非要扣那么大一顶帽子?要惩罚,应该是惩罚她爹,而不是她。我觉得她爹才是主犯。”
唐灵儿愣了愣。
苏御又道:“哪有把主犯放在外面,让从犯坐牢的?这要是被外人知道,真是一大笑话。”
唐灵儿道:“戒律院相关是唐云做主,我也不甚清楚。”
苏御道:“我问过了,唐云说,唐安已是快要死的人,还关他干什么呢。我倒是觉得唐云很有人情味。”
唐灵儿觉得苏御这话不大对劲,脸色一沉:“既然你已问过,为何还说这是一大笑话?你是故意气我?”
苏御觉得唐灵儿今天很女人,不能与她正面争论,否则会争个没完没了,甚至会吵起来。于是话锋一转道:“抗胡战争,唐家还有几百亿的战后抚恤金没发。我来自华州,深知丧子丧夫家庭之困苦。灵儿不如拨款给五哥唐剑,专用抚恤。我大胆猜测,只要灵儿给的钱足够多……”
说到这里,苏御突然不说了。
唐灵儿道:“少转移话题,你先回答我问题。”
苏御道:“林婉、甄巧巧,你二人先下去。我有话与郡主单独说来。”
林婉察言观色,见郡主没有阻拦之意,便起身告退。
二奴走后,苏御被唐灵儿训斥一番,苏御继续倒茶喝水,后来茶壶被郡主夺去,不给喝了。
屋里没有下人,是郡主自己走下榻来夺走的。
“你继续说来。”唐灵儿将茶壶放到几上,发出“咣”的一声。
“说什么?”苏御明知故问。
“抚恤金的事。”唐灵儿捏着手指,捏得皮肤泛起白色。
苏御叹了口气:“我派人去长安,已有两月,从种种迹象上看,唐剑实为巨贪。只是他隐藏得很好,从不收人贿赂,还时常训斥贿赂他的人,倒是显得两袖清风。他之前管军仓,现在是神策军总督粮官。过手钱粮无数。他贪大,不贪小。只要灵儿给他拨款足够多,他一定会捞取利益。
那可是抚恤金,他一旦动了,就足以给他扣一顶大帽子,一下子把他压垮。这件事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只要发现问题,就可以在长安地区制造舆论,让百姓愤慨,聚集抗议。
你可知,十年抚恤金不发,百姓心中积怨有多深。这般声势之下,他的‘好名声’将荡然无存。你再去找十八哥,只要十八哥想支持你进长老会,就能把唐剑彻底打倒。”
唐灵儿闷声,她似乎有些后悔把茶壶夺过来,可她又不可能把茶壶给苏御送回去。继续端着架子说:“说得轻巧,可是操作起来诸多环节,你有多少把握?尤其是这带领百姓制造舆论,你不担心引发暴动?”
苏御道:“暴动一定要有领头人,只要领头人掌握在我们手中,就不怕事态不可控制。”
唐灵儿问:“你手下有这样的人才?”
苏御道:“神教空字营堂主,古月山。”
“古月山何等人?”
“专为神教物色人才,收揽教众。其人极具教化之能,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他就能拉拢足够多的人。最会利用人的情绪和弱点办事。”
唐灵儿认真了,静坐深思。
这时听大门外有女子吵嚷声,听声音是小嬛与人吵了起来。
小嬛很少与人吵架,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苏御站起身,来到窗边向外望去,一紫衣女子,嚣张叫骂,小嬛不服她,与之对骂。这时李封张广已快步冲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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