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有了以郑允中为贺辽主生辰正使、童贯副之的大宋贺辽主生辰使团。
宋是大国,辽国朝廷格外抬举。
辽天柞帝耶律延禧专门宴请了郑允中及童贯等人。
在专门宴请童贯、郑允中时,耶律延禧对童贯、郑允中说道:“两位上使,最近以来,东北地界,女真人兴起,且建了国,号称大金。女真原是俺朝的藩属,如今自立为国,朝廷将征剿之。”
对女真的情况,天柞帝有所保留。耶律延禧只讲了女真人兴起且建国的情况,并未讲辽国大军数番征剿,均已失败告终这个情况。更为严重的是,女真并不止于建国,而是不断地向辽国发动进攻,已经快要攻打到辽国上京临潢府了。
因为女真快要攻打到辽国上京临潢府了,接下来辽国将全力与女真人打仗。所以,天柞帝现在最需要的是和南朝大宋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好是在关键时候,南朝大宋能鼎力支持辽国。
天柞帝耶律延禧的想法是,和南朝搞好关系,即使得不到南朝的帮助,最起码不至于被南朝大宋和女真夹击。这个情况,昏庸的天柞帝想到了,也看到了,故此,在宴请童贯、郑允中两位贺辽主生辰使时,极为客气。
原本,童贯想询问下目前的情况,但天柞帝没讲,所以童贯也不便问。
天柞帝一边敬让着童贯和郑允中吃肉。喝酒,一边又对郑允中和童贯说道:“两位上使,自澶渊结盟以来,辽宋两国友好相处,已经有上百年时间了。上百年来,辽宋两国,凡有事情,皆互派使臣,相互照应,彼此都受益不小。目今,女真人建国,不仅是对俺辽国的挑战和冲击,对南朝上国也多有危害。所以,辽宋两国,要加强团结,共同应对女真人带来的风险。”
天柞帝的这个话题,显然超出了郑允中、童贯此次作为贺辽主生辰使权限的范畴。天柞帝的提议,已经上升到了辽宋结盟的层次。对天柞帝的提议,郑允中、童贯二人是没有权限决定的。
郑允中与郑居中是兄弟,他们的妹妹是徽宗皇帝最为宠爱的郑贵妃。郑允中作为皇亲国戚,首先考虑的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问题,而不是个人名利问题。所以,对天柞帝的提议,郑允中作为贺辽主生辰主使,既是出于礼节,也是出于宋辽两国大局考虑,对天柞帝的提议,表示赞成,并直接答应道:“那是自然。宋辽两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自然是要加强友好合作的。”
郑允中的回答,耶律延禧甚是满意。
相对于郑允中,童贯的情况就不同了。
对于童贯来讲,他从天柞帝嘴里得到的关于女真兴起和建国的情况,正好印证了前来辽国路途上碰到马植时,马植对他说的情况。童贯心里暗想,看来马植所言不虚,果真是有这个事情。
作为童贯,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而是怎么趁辽国疲于应付女真人的时候,如何从辽国手里收回后晋时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疆土。
就当时的情况来讲,童贯已经被认定为大宋最能打仗的杰出将领了。童贯个人因为对青唐、西夏作战连续得胜的原因,在一片吹嘘声中,也烧煌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野心膨胀了,想当自后晋以来中原王朝最大的功臣了,想借助女真的力量,收回丢失已经二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疆土了。
所以,童贯并不想对辽国发展和加强辽宋两国友好关系一事做出表态。
对郑允中的表态,童贯当即表达了不和谐的意见。
当时,在郑允中说完话后,童贯就表示道:“两国关系的确定,事关重大,需要朝廷授权才能答复。我们作为贺辽主生辰使,代表朝廷,恭贺辽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至于辽主加强宋辽两国友好合作关系提议,我等返朝后,将如实禀报我朝圣上,然后予以确定。不过,宋辽两国,近百年来,关系一向和谐,这是毋庸置疑的。”
童贯没有明确反对加强宋辽两国友好合作关系,但从拐弯抹角的话中,让天柞帝感到了一种不祥,似乎有不愿意加强这种关系的意思。因此,耶律延禧心里,对童贯有了反感。
于是,天柞帝复萌轻浮之态,嬉笑着说道:“南朝皇帝能派童侍奉官、童太尉、童枢密使辽祝寿,也乃是千古奇事。作为辽主,吾不甚荣幸呀。”
很明显,天柞帝又以童贯乃宦官来讥笑童贯了,只是话语说得不那么直接而已。
宦官出身,曾经的侍奉官职务,乃童贯最为忌讳的,也是最不想听到的话。天柞帝说此番话,童贯焉有听不出其中之意的?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看着轻浮地嬉笑他的天柞帝,童贯心里也有自我安慰的妙法。
童贯心里暗想,你这个天柞帝、耶律延禧,你莫要得意!你国的情况,你国原先的光禄卿、宁边州刺史马植,已经对俺讲了,而且建议俺国联合女真,夺回后晋时石敬瑭割让给你国的燕云十六州疆土。再过些日子,等俺国和女真人结盟了,俺定率兵征讨你国,夺回本来就是我们的燕云疆域;到那时,你便知道俺童贯的厉害了!到那时候,你还能这样得意,那才叫个得意!
故此,童贯的脸上,仍旧保留着淡淡的笑意。
天祚帝自然不知道童贯的心思,因童贯在发展两国关系上不持积极态度,遂时不时地在言语上讽刺童贯。
童贯忍着气参加完了天祚帝专门请他和郑允中的宴席。
第二日,天柞帝邀请郑允中、童贯外出狩猎。童贯心里不愿,遂谢绝了。郑允中恐失礼,影响辽宋两国关系,便接受了天柞帝外出狩猎的邀请。
正使郑允中参加了天柞帝的狩猎,并在狩猎过程中与天柞帝耶律延禧积极互动,表现得极为热情,多少挽回了些童贯任性所带来的的不利影响。
又在辽国上京临潢府呆了几天,郑允中、童贯与天柞帝耶律延禧辞别,带着贺辽主生辰使团,离开上京,踏上返程的路途。
一路上,童贯急不可耐,催着使团加速行进。
郑允中心里清楚,童贯如此着急,乃是要赶到燕京南郊,会晤等候在那里的马植。
童贯私会马植,商定国家大事,让郑允中心里有了一丝不安。
来的时候,马植对童贯所言之事,郑允中也略微听到一些。在郑允中心里,对马植所言的情况和观点是不认可的,或者是没有态度的。郑允中知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问题,是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不是想结盟就结盟了,而且还是在朝廷大臣出访的路途上。一个大臣,能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
为此,在天柞帝的宴请上,郑允中能直接表态将加强和巩固与辽国的关系,因为那是既成事实,两国在事实上和平友好了近百年,如此表态,并未超出既定的事实。而相对女真建立的金国,朝廷承认不承认尚是两可,何来结盟一说?作为朝廷大员,直接和草民谈说与没有建立关系的国家结盟,这是超乎权限的事情。所以,在返途中,郑允中专门和童贯就此事进行了交流,明确反对童贯与马植接触。
郑允中对童贯说道:“童太尉,你我受皇帝指派使辽,乃是为了贺辽主生辰,并无其他职责。在来辽途径燕京时,辽民马植向你献计,下官也略微听到一二,实话实说,下官以为不可。”
童贯闻言道:“郑主使多虑了。那马植无非是向本官反应些问题,本官无非也是了解一些契丹及女真的情况,并无不妥。”
郑允中心有顾虑,问童贯道:“童太尉催促使团急行,可是要急着去见辽民马植?”
童贯点头答道:“正是。不满郑主使说,俺准备把马植带回朝廷,推荐于圣上,以便圣上了解更多关于契丹及女真的情况。”
郑允中闻言,大吃一惊,忙说道:“童太尉,下官以为不妥?”
童贯不满地道:“因何不妥了?”
“童太尉试想,您作为朝廷军事主官,未受圣上授权,即与辽民商讨事关国家关系的军事大事,此乃越权之举;再者,使团人数及人员乃朝廷定的,回去时突然多出个辽民马植,成何体统?作为贺辽主生辰使团主使的下官,回朝后如何向圣上交代?”
“这事由我来向圣上禀告,不会给郑主使添加麻烦。”
“非也!”郑允中态度坚决:“贺辽主生辰使团,乃是由我负责,如此重的的责任,岂是童太尉说承担就能承担了的?若带马植随使团返回朝廷,本使坚决不予同意。”
郑允中乃贺辽主生辰主使,童贯乃副使,在贺辽主生辰之事上,徽宗皇帝将主要权力授给了郑允中而非童贯,所以,郑允中有权决定此行的所有事项,童贯也只能听从郑允中的,如不听从,就是违抗皇帝圣旨,是要承担后果的。
然而,童贯乃非常之人,常行非常之事,胆子比别人大得不是一点点,而是大得太多。
前些年作为钦差兼监军,徽宗皇帝亲下圣旨,令童贯停止进军,率军返回朝廷,童贯置之不理,将圣旨塞入靴子,继续统兵前行,开展了和青唐番兵的战争,夺回了青唐数州;而今,不是皇帝的诏令,而是郑允中的反对,童贯又如何能听从呢?!所以,童贯坚持己见,要和马植会面,并带马植随使团返回东京汴梁,将马植推荐于徽宗皇帝。
碰上固执的童贯,郑允中因为一来在朝廷上时职务比童贯低,二来童贯乃武官,他乃文官,斗童贯不起,遂选择退而求其次。
郑允中见童贯执意要会见马植并将马植随使团带回朝廷,遂让步道:“童太尉,既是你执意要会晤辽民马植并将辽民马植随使团带回朝廷,下官也无奈。下官只有一个要求,童太尉你会晤马植,可以;但随团带马植回朝廷,这个下官绝不答应,请童太尉也体谅下下官,不要让下官太为难。”
童贯见郑允中如此说,想了想,遂答应郑允中道:“郑主使,本官就让你一步。待使团到燕京时,本官只会晤下马植,了解些契丹及女真的情况,并不带马植随团返回朝廷,不使郑主使为难就是。至于本官与马植会晤的情况,本官自会向圣上禀报。”
童贯如此说了,郑允中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应允使团到燕京时,同意童贯与马植会晤。
随后,郑允中、童贯带使团一路急进,不几日便抵达了燕京南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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